今日推薦小說——《魔道祖師》

墨香銅臭《魔道祖師》

文案:

前世的魏無羨萬人唾罵,聲名狼藉。

被護持一生的師弟帶人端了老巢,

縱橫一世,死無全屍。

曾掀起腥風血雨的一代魔道祖師,重生成了一個……

腦殘。

還特麼是個人人喊打的斷袖腦殘!

我見諸君多有病,料諸君見我應如是。

但修鬼道不修仙,任你千軍萬馬,十方惡霸,九州奇俠,高嶺之花,

但凡化為一抔黃土,統統收歸旗下,為我所用,供我驅策!

高貴冷豔悶騷攻×邪魅狂狷風騷受

今日推薦小說——《魔道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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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go:這麼晚才說這本,主要是太出名了這本,大多數人也看過,動漫都出來了,好看

第一章

“魏無羨死了。大快人心!”

亂葬崗大圍剿剛剛結束,未及第二天,這個消息便插翅一般飛遍了整個修真界,比當初戰火蔓延的速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時之間,無論是世家名門,還是山野修士,人人都在議論此次由四大玄門世家聯率、大大小小百家參與混戰的圍剿行動。

“夷陵老祖死了?誰能殺他!”

“還能是誰。他師弟江澄大義滅親,帶雲夢江氏、蘭陵金氏、姑蘇藍氏、清河聶氏四大家族打頭陣,把他老巢‘亂葬崗’一鍋端了。”

“我得說,殺得好。”

“不錯,殺得好!總算是把這個禍害連根拔盡了。”

“要不是雲夢江氏收養他、栽培他,魏無羨這輩子就是個混跡鄉野市井的庸徒,哪裡掀得起今天這樣的風浪。江家家主可是把他當親兒子在養,他倒好,公然叛逃,與修真界為敵,丟盡了江家的臉,還害得江氏幾乎滿門慘死。什麼叫忘恩負義白眼狼?這就是!”

“江澄竟然讓這廝囂張了這麼久,換了是我,當初魏某人叛逃時就不是捅他一刀,而是直接清理門戶,否則也不會讓他做出後來那些喪心病狂之事。還講什麼同門同修青梅竹馬的情面。”

“你們哪兒道聽途圖說來的消息?魏無羨不是江澄殺的,江澄只是逼殺主力之一。是魏無羨自己修煉邪術遭受反噬,受手下鬼將撕咬蠶食,活活被咬碎成了齏粉。”

“哈哈哈哈……報應,他養的那批鬼將就像一群沒拴好的瘋狗到處咬人。最後咬死自己,活該!”

“可此次圍剿若不是江澄依據魏無羨的弱點擬定計劃,成功與否還難說呢。你們可別忘了,魏無羨手上有什麼東西,當初一晚上三千多個成名修士是怎麼全軍覆沒的。”

“我聽說不止三千,五千吧。”

“果真喪心病狂……”

“好在他身死之前毀掉了那妖邪之器,否則留下這東西貽害人間,更加罪孽深重。”

“哎……要說這魏無羨,當年也是仙門之中極富盛名的世家公子,並非不曾有過佳跡。年少成名,何等風光恣意……究竟他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由此可見,修煉終歸是非走正道不可。走邪魔歪道,一時風光無限,好像很了不起。嘿,最後什麼下場?死無全屍。”

“也不全是修煉之道害的,實在是魏無羨此人人品太差勁,天怒人怨啊。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

身死之後,蓋棺定論。所論內容大同小異,偶有微弱的異聲,也立刻被壓了下去。

只是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同一個沒敢說出來的念頭。

魏無羨的殘魂無法召喚。也就是說,找不到他的魂魄。

也許是在被萬鬼吞噬之時一同被分食了。

也許是逃逸了。

若是前者,自然皆大歡喜。然而,夷陵老祖有翻天滅地、移山倒海之能,沒有人懷疑這一點。若是後者,一旦他哪日元神復位,奪舍重生,屆時,修真界甚至整個人間必將迎來更加喪心病狂的報復和詛咒,陷入暗無天日和腥風血雨之中。

將一百二十座鎮山石獸壓在亂葬崗頂,各大家族開始進行頻繁的召魂儀式,嚴查奪舍,蒐集各地異象,高度戒備。

第一年,風平浪靜。

第二年,風平浪靜。

第三年,風平浪靜。

……

第十三年,依然風平浪靜。

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也許,夷陵老祖真的神魂俱滅了。

縱使曾翻手為雲覆手雨,也終歸有一日成為被翻覆的那一個。

沒有人會被永遠奉在神壇之上,傳說也僅僅只是傳說而已。

第2章 重生第一

魏無羨剛睜開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腳。

一道驚雷炸在耳邊:“你裝什麼死?!”

他被這當胸一腳踹得幾欲吐血,後腦著地仰面朝天,朦朧間想:敢踹本老祖,膽子不小。

他不知多少年沒聽到活人說話了,何況還是這麼響亮的叫罵,頭昏眼花,耳朵嗡嗡作響,迴盪著一個聲音:“也不想想,你現在住的是誰家的地、吃的是誰家的米、花的是誰家的錢!拿你幾樣東西怎麼了?本來就該都是我的!”

除了這個年輕的公鴨嗓,四周還有翻箱倒櫃、摔天砸地的哐當之聲。他雙眼漸漸清明起來。

視線中,浮出一個昏暗的屋頂,一張眉梢倒吊眼珠發綠的臉孔,正在他上方唾沫橫飛:“你還敢去告狀!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去告,你以為這家裡真的有人會為你做主?”

一旁圍過來兩個家僕模樣的壯漢,道:“公子,都砸完了!”

公子道:“怎麼這麼快?”家僕道:“這破屋子,東西本來沒有多少。”

公子大為滿意,食指恨不得把他的鼻子戳進腦門裡:“有膽子去告狀,現在裝死給誰看?好像誰稀罕你這些破銅爛鐵廢紙片似的,我都給你砸乾淨了,看你今後拿什麼告狀!去過幾年仙門很了不起?還不是一條喪家犬一樣被人趕回來!”

魏無羨半死不活地思索:

本人作古多年,真的不是裝。

這誰?

這哪?

他什麼時候幹過奪別人舍這種事情?

這名公子人也踹了,屋也砸了,出夠了氣,帶著兩名家僕大搖大擺邁出門去,哐的關上門,高聲命令:“看牢了,這個月別讓他出來丟人現眼!”

待到人走遠了,一陣寂靜,魏無羨便想坐起來。

然而肢體不聽使喚,又躺了回去。他只得翻了個身,看著陌生的環境和這滿地狼藉,一陣頭暈。

一旁有一面被擲地的銅鏡,魏無羨順手摸來一看,一張白得出奇的面孔出現在鏡中,兩坨大紅不均勻也不對稱地坨在面頰一左一右,只要伸出一條鮮紅的長舌,活活就是個吊死鬼。他扔開鏡子,一抹臉,抹下一手白粉。

萬幸,這具身體並非天生樣貌清奇,只是品味清奇。一個大男人,居然塗了滿臉的胭脂粉黛,還塗得如此之醜,噫,如何能忍!

受此一驚,驚回了點力氣,他總算坐起了身,這才注意到,身下有一個圓環咒陣。

環陣猩紅,圓形不規,似乎是以血為媒、以手畫就,還溼漉漉的散發著腥氣,陣中繪著一些扭曲狂亂的咒文,被他的身體抹去了少許。圖形和文字邪氣中透著陰森。

魏無羨好歹也被人叫了這麼多年的魔道至尊、魔道祖師之類的稱號,這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的陣法,他自然瞭如指掌。

他不是奪了別人的舍——而是被人“獻舍”了!

這是一種古老的禁術,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詛咒。發陣者以兇器自殘,在身上割出傷口,用自己的血畫出陣法和咒文之後,坐於環陣中央,召喚十惡不赦的厲鬼邪神,祈求被召喚的邪靈完成自己的願望。代價則是肉身獻給邪靈,魂魄歸於大地。

這便是與“奪舍”截然相反的“獻舍禁術”。

由於代價慘重,怨氣極重,鮮少有人敢於實施,畢竟很少有願望強烈到能讓一個活人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一切。古書上所記載的例子,有證可靠的,千百年來不過三四人。這三四人的願望無一例外,都是復仇,召喚來的邪靈都完美地以殘忍血腥的方式為他們實現了願望。

魏無羨不服。

他怎麼就被劃分成“十惡不赦的厲鬼邪神”了?

雖說他名聲是比較差,死狀又非常慘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復仇,他敢發誓上天入地絕對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棘手的是,一旦邪靈被髮陣者請上了身,便默認雙方達成契約,邪靈必須為之實現願望。否則詛咒就會反噬,附身者將元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舉手察看,果然,兩腕都交錯著數道傷痕。扯開衣帶,黑衣之下,胸膛、腹部也有利器劃過的痕跡。傷口的血雖已止住,可魏無羨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傷。如果不為身主完成願望,這些傷口便無法癒合。拖得越久越嚴重。超過期限,就會讓接收這具身體的他,連人帶魂,活活地被撕裂。

魏無羨再三確認,心中連說了數十聲“豈有此理!”,終於能勉強扶牆起身。

這間屋子大是大,卻又空又寒酸,床罩棉被也不知多少日沒有換洗了。牆角有一隻竹簍,原本是用來扔廢物的,方才被踢倒,髒物廢紙滾落滿地。魏無羨觀察周遭,隨手拾起一隻紙團,展開一看,竟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忙把地上所有的紙團都收集起來。

這紙上的字應當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苦悶之時寫來發洩的東西。有些字句段落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焦慮緊張透過扭曲的字跡透紙撲面而來。魏無羨耐著性子一張張看過,越看越是覺得,太不對勁。

連蒙帶猜,大致捋清了一些東西。

原來,此身的主人名叫莫玄羽。此地名為莫家莊。

莫玄羽的外公是本地大戶,族中人丁稀薄,命中無兒,勤懇耕耘多年,也只得兩個女兒。二女名諱並未提及,反正大女是正室夫人所出,招的是入贅夫君。二女雖然相貌出眾,卻是家僕所出,因此原本莫家打算隨便打發她嫁出去,誰知她另有奇遇。十六歲時,有一修仙世家的家主路過此地,對她一見傾心。

時人崇仙,修仙問道的玄門世家在世人眼裡是被上天眷顧之人,神秘而高貴,莫家莊的人原本對這種事頗為不齒,但那名宗主時不時一番提攜幫襯,莫家拿到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於是風向改變,莫家以此為榮,人人也羨慕至極。莫二娘子則為之誕下一子,便是莫玄羽了。

然好景不長,那位家主貪一時新鮮打了野食,沒吃幾年便吃膩了。莫玄羽四歲之後,他父親就再也沒來過。

漸漸地,莫家莊的人口風又變了,原先的不齒和譏嘲重回,還加上了帶著不屑的憐憫。

莫二娘子雖然不甘,卻堅信那位家主不會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果然,莫玄羽長到十四歲時,那家主派人將他接了回去。

莫二娘子的頭又揚起來了,逢人便驕傲地宣揚她兒子將來一定會做玄門仙首、飛黃騰達光宗耀祖。莫家莊的人第三次議論紛紛,態度轉變。

然而,尚未等到莫玄羽修仙有成、繼承他父親的家業,他就被趕了回來。

而且是被極其難看地趕了回來。

因為莫玄羽是個斷袖,還膽大包天地騷擾糾纏同門。醜事被當眾捅破,再加上修為無所建樹,也就沒有讓他繼續留在家族中的理由了。

雪上加霜的是,莫玄羽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回來之後,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時好時壞,似乎被嚇傻了。

一言難盡。魏無羨眉毛抽了兩下。

非但是瘋子,還是個斷袖的瘋子。

怪不得滿臉脂粉塗得像個老吊爺,怪不得地上這麼大一個鮮血淋漓的陣法剛才也沒人覺得不對勁。只怕莫玄羽就算把整間屋子從地磚到牆壁到房頂都塗滿鮮血,在別人看來也見怪不怪。因為人人都知道他腦子有病!

他灰溜溜地回老家之後,嘲諷鋪天蓋地而來,似乎再也沒有轉圜餘地了。莫二娘子承受不了這種打擊,一口惡氣悶在胸口出不來,噎死了。

此時莫玄羽外公已故去,莫大娘子掌家。這位莫夫人大概從小見不得妹妹,連帶著也對妹妹的私生子諸般白眼。她有一根獨苗,便是剛才進來洗劫的那個,叫莫子淵。莫玄羽被他父親接走時,莫大娘子眼饞,自覺怎麼算也能跟仙門扯上一點親戚關係,指望來接人的仙門使者捎帶著把莫子淵也送去修仙。

當然,被拒絕了,或說被無視了。

這又不是賣白菜可以討價還價,買一顆送一顆!

也不知道這家人是哪來的自信,都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堅信莫子淵肯定有仙骨、有天資,如果當初去的是他,一定會被仙家賞識,不會像表哥這麼不爭氣。莫玄羽走時,莫子淵雖然年紀尚小,但從小被反覆灌輸此類毫無道理的念頭,也對此深信不疑,三天兩頭逮著莫玄羽羞辱一通,罵他搶了自己的求仙路,卻對那些從仙門帶回來的符篆、丹藥、小法器愛不釋手,全都當成自己囊中之物,愛拿就拿愛拆就拆。

莫玄羽雖然腦子時常犯病,卻也知道自己在被人欺辱,忍了又忍,莫子淵卻變本加厲,幾乎把他整個屋子搬空,終於忍無可忍到姨父姨母面前告了一狀。於是,今天莫子淵便鬧上門了。

紙上字又小又密,魏無羨看得眼珠子疼,心道這他媽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難怪莫玄羽寧可動用禁術獻舍,也要請厲鬼邪神上身為自己復仇。

眼珠子疼完了,就開始頭疼。照理說,動用這門禁術時,施術者要在心中默唸願望,作為被召喚的邪靈,魏無羨應該可以聽到他的詳細要求。

可這禁術怕是莫玄羽從哪裡偷偷摘錄回來的殘本,學得不全,漏過了這一步。雖然魏無羨猜出來他大概是想報復莫家人,但究竟該怎麼報復?做到什麼程度?搶回被奪走的東西?毆打莫家人?

還是……滅門?

多半是滅門吧!畢竟只要混過修真界,都該知道評價他用得最多的是哪些詞,忘恩負義喪心病狂六親不認天理難容,精彩紛呈,還有比他更符合“凶神惡煞”的人選嗎?既然敢點名召喚他,必然不會許什麼能輕易打發的願望。

魏無羨無奈道:“你找錯人了啊……”

第3章 潑野第二

魏無羨本想洗把臉,瞻仰一番這位身主的遺容,然而屋子裡沒有水,喝的洗的都沒有。

唯一的盆狀物,他猜測應該是出恭用,而非洗漱用。

推門,從外邊被閂住了,估計是怕他出去亂跑。

沒有一件事讓他稍微感受到了重生的喜悅!

他索性先打坐一陣,適應新舍。這一坐就是一整天。睜眼時,有陽光從門縫窗隙漏入屋中。雖然能起身行走,卻仍頭昏眼花,不見好轉。

魏無羨心中奇怪:“這莫玄羽修為低得那點靈力可以忽略不計,沒理由我駕馭不了這具肉身,怎麼這般不好使?”

這時,腹中傳來異響,他才明白:根本不關修為靈力的事,只不過是這句沒闢過谷的身體餓了而已。他再不去覓食,說不定就要成為有史以來頭一位剛被人請上身就立刻活活餓死的厲鬼邪神。

魏無羨提氣抬腳,剛準備踹門而出,突然一陣腳步聲靠近。有人踢了踢門,不耐煩地道:“吃飯了!”

話是這麼喊,門卻沒有被打開的意思。魏無羨低頭一看,這扇門下方打開了一扇更小的門,剛好能看到一隻小碗被重重放在門前。

外面那家僕又道:“快點的!磨蹭什麼!吃完了把碗碟拿出來!”

小門跟比狗洞還小一些,不能容人出入,卻能把碗拿進來。兩菜一飯,賣相奇差。

魏無羨攪了攪插在米飯裡的兩根筷子,痛心疾首:

夷陵老祖剛重返人間,就被人踹了一腳,罵了一通。給他接風洗塵的第一頓,就是這種殘羹冷剩。腥風血雨呢?雞犬不留呢?滿門滅絕呢?說出去有誰信。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這時,門外那名家僕又出聲了,這次卻是笑嘻嘻的:“阿丁!你過來。”

另一個嬌脆脆的女聲遠遠應道:“阿童,又來給裡邊那個送飯?”

阿童啐道:“不然我來這晦氣院子做什麼!”

阿丁的聲音近了許多,似乎來到了門前:“你一天只給他送一次飯,時不時偷懶也沒人說你,這麼清閒,你還嫌晦氣。你看看我,活兒多得連出去玩也不行。”

阿童抱怨道:“我又不是隻給他送飯!這陣子你還敢出去玩?這麼多走屍,誰家不是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魏無羨蹲地靠門,端碗邊吃邊聽。

看來這莫家莊近來不大太平。走屍,意如其字,即為走路的死人,一種較為低等,也十分常見的屍變者。除非是怨念極強的死者,否則一般目光呆滯,行走緩慢,殺傷力並不強。但也夠平常人擔驚受怕的了,光是那股腐臭就夠吐一壺。

然而,對魏無羨而言,它們是最容易驅使、也最順從的傀儡,乍然聽到,還有些親切。

阿童似乎在擠眉弄眼:“你要是想出門去,除非帶上我,我保護你……”

阿丁道:“你?保護我?吹牛的,難道你還能打退那些東西不成?”

阿童悻悻道:“我打不退,別人也打不退。”

阿丁笑道:“你怎麼就知道別人不能打退?我告訴你,今天已經有仙門使者到咱們莫家莊來了,我聽說,是個很了不得的顯赫世家!夫人正在廳堂裡招呼,鎮上人都圍著看稀奇呢。你聽,是不是很吵?才沒空跟你鬧,說不定待會兒就又要支使我了。”

魏無羨凝神一聽,果然東邊隱隱傳來喧譁人聲。他思索片刻,起身提腳一踹,門閂“喀”的裂了。

那兩名家僕阿丁和阿童正在眉來眼去有說有笑,被突然向兩邊彈開的屋門嚇得齊齊尖叫。魏無羨扔開碗筷,徑自走出來,竟被陽光刺得好一會兒睜不開眼,舉手搭在眉梢,閉目片刻。阿童方才叫得比阿丁還尖,定神一看,見是那人人可欺的窩囊廢莫玄羽,膽子又大了,自覺剛才失了面子,要在阿丁面前挽回,跳過去斥狗一樣地邊揮手邊斥道:“去!去!回去!你出來幹什麼!”

哪怕是對待乞丐或是蒼蠅,也不會更難看了。多半莫家僕人們平時就是這麼對莫玄羽的,他也從不反抗,才讓他們這般肆無忌憚。魏無羨輕輕一腳把阿童踢了個跟斗,笑道:“送飯打雜的小鬼頭,也敢這麼作踐人。”

說罷,順著嘈雜聲往東邊走去。東院東堂裡裡外外圍著不少人,魏無羨一腳踩進院子,便有個婦人高出旁人一截的聲音傳出來:“……我們家中有個小輩,也是個曾有仙緣的……”

肯定是那莫夫人又在想方設法和修仙世家牽橋搭線了。魏無羨不等她說完,忙不迭擠開人群鑽進廳堂,嘻嘻道:“來了來了,在這在這!”

堂上坐著一名中年婦人,保養得當,衣著貴麗,正是莫夫人,坐在她下面的才是她丈夫。對面則坐著幾名背劍的白衣少年。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怪人,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魏無羨卻彷彿對凝滯的場面渾然不覺,覥著臉道:“剛才誰叫我?有仙緣的,那可不就是我嗎!”

粉抹的太多,一笑就裂,撲簌簌往下落。有一名年紀尚小的仙門使者“噗”的險些笑出聲來了,被一旁似乎是為首的少年不贊同地看了一眼,當即正色。

魏無羨循聲隨眼一掃,略吃了一驚。他本以為是沒見識的家僕誇大其詞,誰知道,來的竟然真是“顯赫家族”的仙門子弟。

這幾名少年襟袖輕盈,緩帶輕飄,仙氣凌然,甚為美觀,那身校服一瞧就知道是從姑蘇藍氏來的。而且一定是有藍家血統的親眷子弟,因為他們額上都佩著一條一指寬的捲雲紋白抹額。

姑蘇藍氏家訓為“雅正”,這條抹額意喻“規束自我”,而捲雲紋正是藍家家紋。客卿或者門生這種依附於大家族的外姓修士,是沒有資格佩戴的。魏無羨見了藍家的人就牙疼,上輩子常常腹誹他家校服是“披麻戴孝”,因此絕不會認錯。

莫夫人許久未見這個侄子,好一會兒才從驚愕中緩過勁,認出這個濃妝的人是誰,心中著惱,又不好立刻發火失態,壓低嗓子衝丈夫道:“誰放他出來的,把他弄回去!”

她丈夫忙賠笑應聲,一臉晦氣地起身要去揪人,魏無羨卻突然躺到了地上,四肢牢牢黏住地面,他連推帶拖都拽不動,叫了幾名家僕進來也於事無補。覷莫夫人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也是滿頭大汗,罵道:“……你這……死瘋子!再不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雖然莫家莊人人皆知莫家有個害了瘋病的公子,但莫玄羽已有數年縮在那間陰暗的屋子裡不敢見人。見他妝容舉止都如妖魔鬼怪一般,當下都竊竊私語起來,只怕沒有好戲看。魏無羨道:“要我回去也行。”他直指莫子淵:“你叫他先把偷了我的東西還回來。”

莫子淵萬萬沒料到這窩囊瘋子有這個膽子,昨天被他教訓了一通,今天還敢捅到這裡來,赤白著臉道:“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偷過你的東西?我、我還用偷你的東西?”

魏無羨道:“對對對!你沒偷,你是搶!”

莫夫人還沒說話,莫子淵卻急了,飛起一腳要踢他。一名背劍的白衣少年微動手指,莫子淵腳下不穩,腳擦著他踢了個虛,自己摔了。魏無羨卻滾了一圈,彷彿真的被他踢翻了似的,還扯開了衣襟,胸口正正的就是昨天被莫子淵踹出的那個腳印。

眾人心想,這腳印總不可能是莫玄羽自己踹的,加上莫子淵平日裡就風風火火有些跋扈氣,還能是誰幹的好事。再怎麼說也是莫家的血親,莫家對他也太狠了,當初剛回來時分明還沒瘋的這麼厲害,八成是被這家人越逼越瘋的。不管怎麼說,有熱鬧看就行了,這熱鬧真是比仙門使者還好看!

此前莫夫人只將他視如空氣,不屑和一個有病之人糾纏,只吩咐旁人趕緊把他拖下去,這下瞧出來了。這莫玄羽分明有備而來,腦子清醒得很,存心要叫他們丟這個人,忍不住又驚又恨:“你今天是存心來這裡鬧事的,是不是?!”

魏無羨茫然道:“他偷搶我的東西,我來討回,這也叫鬧事嗎?”

這麼多雙雙眼睛在看,打不得,又趕不走,莫夫人一口惡氣卡在喉中,只得強行圓場:“什麼偷,什麼搶?說得這樣難聽,自家人和自家人,不過是借來看看罷了。阿淵是你的弟弟,拿你幾樣東西又怎麼了?為人兄長,難道連點小器小件都捨不得?又不是不還你。”

藍家那幾名少年面面相覷。這種從小在仙門世家長大的公子,耳濡目染者皆是風花雪月,多半從來沒見過這種鬧劇,更沒聽過這等高見。魏無羨心中狂笑,伸手道:“那你還吧。”

莫子淵當然還不出來,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還的出來,也不甘心還。他臉色鐵青地叫了一聲:“……阿孃!”用眼色衝她發威:你就讓他這樣欺辱我?

莫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別把場面攪得越發難看。誰知,魏無羨又道:“他不光不該偷我的東西,更不該夜半三更去偷。誰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歡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還知道瓜田李下呢!”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大聲道:“鄉親父老面前說什麼話!真是不要臉,阿淵可是你表弟!”

論起撒野,魏無羨乃是一把好手。從前撒也要撒得顧及家教身份,可如今反正他是個瘋子,還要什麼臉,直接撒潑便是了,怎麼痛快怎麼來,梗著脖子理直氣壯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還不避嫌,究竟是誰更不要臉?!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別壞我清白啊!我還要找個好男人的!”

莫子淵大叫一聲,掄起椅子就砸。魏無羨見他終於炸了,一骨碌爬起來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東堂三層外三層圍著的閒雜人等原本都在幸災樂禍今遭莫家丟人丟大了,一砸起來,全都作鳥獸散。魏無羨便往藍家那幾名幾乎看呆了的少年躲過去,嚷嚷道:“都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偷東西的還打人,喪盡天良啦!”

莫子淵要追過去撲打他,為首那少年忙攔下了他,道:“小公子有話好說。”

莫夫人見這少年有意要護這瘋子,心中忌憚,勉強笑道:“這個是我妹子的兒子,這兒、有些不好使。莫家莊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瘋子,常說些怪話,不能當真的。仙師千萬……”話音未落,魏無羨從這少年背後探出個頭來,瞪眼道:“誰說我的話不能當真?誰今後再偷我的東西一下試試,偷一次我砍他一隻手!”

莫子淵原本被他父親按住了,一聽又要發作。魏無羨游魚一般地躥了出去。那少年忙擋在門口,轉移話題,滿臉嚴肅地說起正事:“那今晚便借貴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說的請千萬記住,傍晚以後,緊閉門戶,不要再出來走動,更不要靠近那間院子。”

莫夫人氣得發抖,道:“是,是,有勞,有勞……”莫子淵不可置信道:“媽!那瘋子在人前這樣汙衊我,就這麼算了?!你說過的,你說他不過就是個……”

莫夫人喝道:“閉嘴。有什麼話不能回去再說!”

莫子淵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臉,還被母親罵了幾句,滿心憤恨,暗想:“這瘋子今晚死定了!”

魏無羨發完瘋,出了莫家大門,在莫家莊拋頭露面溜了一圈,驚走路人無數,他卻樂在其中,開始體會到身為一個瘋子的樂趣,連帶對自己的吊死鬼妝也滿意起來,有些捨不得洗掉了。他整整頭髮,一瞥手腕,傷痕沒有任何淡化好轉的跡象。即是說,給莫玄羽出一通氣這樣輕微的報復,果然不被獻舍禁術所承認。

難道還真要他滅了莫家的門?

老實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魏無羨晃回了莫家西院。那幾名藍家子弟都站在屋頂和牆簷上,肅然商議著什麼。

雖然圍剿他的世家裡有姑蘇藍氏一份大頭,但那時候這些小輩要麼沒出生,要麼才幾歲,嫌惡也嫌不到他們頭上。魏無羨便駐足圍觀,看看他們如何行事。看著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怎麼那幾面立在屋頂和牆簷迎風招展的黑旗,這麼眼熟?

這種旗子名叫“召陰旗”,如插在某個活人身上,將會把一定範圍內的陰靈、冤魂、兇屍、邪祟都吸引過去,只攻擊這名活人。由於被插旗者彷彿變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稱“靶旗”。也可以插在房子上,但房子裡必須有活人,那麼攻擊範圍就會擴大至屋子裡的所有人。因為插旗處附近一定陰氣繚繞,彷彿黑風盤旋,也被叫做“黑風旗”。他們在西院佈置旗陣,並讓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將走屍引到此處,一網打盡。

至於為什麼眼熟……能不眼熟嗎。召陰旗的製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來修真界縱使對他喊打喊殺,對他做的東西卻是照用不誤的。

一名站在屋簷上的弟子見他圍觀,道:“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雖然是驅趕,卻是好意,語氣也和莫家僕人大為不同。魏無羨趁其不備,跳起來一把摘下一隻旗子。

那名弟子大驚,跳下牆去追他:“別亂動,這不是你該拿的東西!”

魏無羨邊跑邊嚷,披頭散髮,手舞足蹈,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不還!不還!我要這個!我要!”

那名弟子兩步便追上了他,揪著他胳膊道:“還不還?不還我打你了!”

魏無羨抱著旗子死不放手,那名為首的少年本來在佈置旗陣,被這邊驚動了,也輕飄飄跳下屋簷來,道:“景儀,算了,好好拿回來就是,何必跟他計較。”

藍景儀道:“思追,我又沒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陣弄得一團糟!”

拉拉扯扯間,魏無羨已迅速檢查完了手裡這面召陰旗。紋飾畫法正確,咒文也不缺,並無錯漏,使用起來不會有差池。只是畫旗的人經驗不足,畫出來的紋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內的邪祟和走屍,不過,也夠用了,莫家莊這種小地方哪能有什麼兇殘的陰魂走屍。

藍思追對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這邊馬上要抓走屍了,夜裡危險,你還是快回屋去吧。”

魏無羨打量這少年一番,見他斯文秀雅,儀表不俗,嘴角淺淺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讚許。此子旗陣佈置得井井有條,家教也當真不錯。不知道藍家那種古板扎堆的地方,是誰能帶出這樣的後輩。

藍思追又道:“這面旗……”不等他說完,魏無羨便把召陰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我畫的比你們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幾名仍倚在屋頂上看熱鬧的少年聽他大言不慚,笑得險些從屋簷上跌下來。藍景儀也氣得笑了,撿起那面召陰旗道:“真是個瘋子!”

魏無羨繼續遊手好閒地晃了兩圈,才晃回莫玄羽那間小院子。

門閂已斷,滿地狼藉無人收拾,他視如不見,在地上揀了塊乾淨點的地方,繼續打坐。

誰知,這一坐還沒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陣陣喧譁把他從冥想狀態拉了出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混著哭號、驚叫聲迅速靠近。魏無羨聽見幾句話反覆重複:“……衝進去,直接拖出來!”“報官!”“報什麼官,矇頭打死!”

他睜開眼,幾名家僕已闖了進來。

整個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聲叫道:“把這個殺人的瘋子拖去大堂,讓他償命!”

好吧,放了三章,不多說,要資源加網盤自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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