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會面臨很多選擇。
這些選擇有的無關緊要，有的影響深遠。
還有的甚至可以改變命運——
《問答》
本劇根據真事改編。
1998年，ITV播出一款提供鉅額獎金的問答節目。
這款節目誕生的目的，是為了打破戴安娜王妃葬禮創下的收視率記錄。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節目沒達成的目標，反而被他們自己拍攝的紀錄片實現了。
——一部有關於在節目上作弊的紀錄片。
時隔多年後，ITV又把這件事拍成了迷你劇（禁止套娃）。
ITV真的是策劃鬼才。
一魚三吃，肥水不流外人田。
1
狂熱
先來介紹下這個問答節目的規則——
節目組在報名者中隨機選擇選手進行初試。
通過初試的選手可以來到節目現場，主持人會公佈一道排序題。
排序最快的選手便可以坐上“終極寶座”，迎接終極挑戰。
終極挑戰的題目為四選一。
每名選手有三個錦囊——
場內求助、場外求助、排除一半錯誤選項。
每答對一道題，獎金就會翻倍。
選擇退出可以領取當前獎金，錯誤則會失去當前獎金。
第5題和第10題設有保險線，挑戰失敗的選手只能獲得保險線內的獎勵。
直至最後，答對了全部15道題，就可以獲得100萬英鎊。
20年前的100萬英鎊！
簡單來說，《百萬富翁》和央視《開心辭典》的規則相近。
但與《開心辭典》靠答題實現家庭夢想不同——
《百萬富翁》提供的是更直接、更赤裸裸的金錢獎勵。
財帛動人心。
無論再怎麼熱愛問答遊戲，在鉅額獎金下都會轉變為金錢驅動。
艾德里安就經歷了這個心路過程。
最開始，他只是一名單純的問答遊戲熱愛者。
熱衷於參加酒館每週二的問答之夜，以及觀看電視上各類問答節目。
但當他看到節目上的選手帶著大額獎金離開後，他對問答遊戲的熱愛全部轉化為了對金錢的渴望。
他不斷報名參加初選，期望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做上“終極寶座”。
終於，他通過了初選。
但卻在比拼排序速度的“飛毛指”環節敗下陣來，無緣“終極寶座”。
心懷不甘的他加入了一個秘密組織。
組織內的成員都是益智問答資深愛好者，他們聚在一起研究節目的漏洞。
通過交流，艾德里安得知了一些可以提高入選率的竅門。
為了提高自己的排序速度，他還自己動手做了個“飛毛指”進行練習。
在他的鍥而不捨下，第四次參加節目時，他終於坐上了“終極寶座”。
緊張地答題過後，他獲得了32000英鎊獎金。
但他卻並不開心。
因為這都不夠償還他為了參加這個節目而欠下的債務。
他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了問答節目上。
艾德里安將“飛毛指”送給了妹妹戴安娜。
他希望妹妹繼續他沒完成的事。
為了幫助哥哥，也為了自己，戴安娜決定參賽。
一番準備後，她如願坐上了“終極寶座”。
但遺憾的是，她的最終成績和哥哥一樣——
都止步於32000英鎊。
戴安娜分給了哥哥14000英鎊獎金，用來幫哥哥還債。
但相比於欠債，這筆錢還是杯水車薪。
哥哥只得跑路。
為了哥哥，戴安娜決定讓自己的丈夫查爾斯參加節目，並偷偷為他報了名。
（又是一對查爾斯和戴安娜）
查爾斯是一名軍人，他不喜歡成為焦點，更不喜歡問答遊戲。
迫於壓力，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參加節目前，戴安娜對他進行了訓練，惡補了很多知識方面的短板。
一番驚心刺激的答題，過程充滿曲折。
但最終。
他成功了。
他答對了全部的15道題，贏取了一百萬英鎊的獎金！
如果故事到這為止，無疑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博學多識的選手通過努力名利雙收。
節目組儘管要掏出一大筆錢，但也獲得了更大的曝光。
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促使節目組決定和查爾斯對峙公堂？
如果查爾斯夫婦作弊了，那他是靠什麼方式作弊贏取了百萬英鎊呢？
2
作弊？
根據節目組提出的指控，查爾斯夫婦的可疑之處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是來自節目組員工的指控。
在查爾斯夫婦獲得百萬英鎊的當晚，有員工曾聽到他們在爭吵。
照理剛成為百萬富翁應該很開心才對。
所以，節目組推測二人爭執是因為查爾斯沒有提前收手。
答對了全部的15道題，引起了太多關注。
戴安娜很心虛，在埋怨他，生他的氣。
如果第一條指控只是推測，展現了查爾斯夫婦的可疑。
那麼第二條就可以算實證了——
一份現場的錄像帶。
根據節目組事後回看，現場有19聲咳嗽與查爾斯改變答案有關。
查爾斯每次猶豫不決時，都會在聽到咳嗽後做出正確的選擇。
而這些咳嗽多來自於在“飛毛指”區。
區內有一名前一晚剛和戴安娜通過電話的大學講師，惠托克。
更“實錘”的是第14聲咳嗽。
這聲咳嗽並不是來自惠托克，而是來自查爾斯的妻子戴安娜。
當時的問題是一道娛樂方面的題目。
可能因為惠托克不擅長這類題目，所以一直沒有咳嗽聲給查爾斯提示。
戴安娜很著急。
她多次看向惠托克，但惠托克一直沒有咳嗽。
於是，她抬頭看向上面。
上面有很多顯示屏，其中有一塊正對著觀眾區。
當她發現攝像機沒在拍她時，她急忙咳嗽了兩聲。
但她不知道的是——
她其實全程都在被拍，只不過導播沒切給她畫面。
還有來自參賽選手的指控。
這名參賽選手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在查爾斯獲勝後起立鼓掌的人。
因為他發現了貓膩。
他親眼所見——
當查爾斯在思考過程中讀出正確答案時，惠托克馬上就咳嗽出聲。
這非常明顯是在作弊。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佐證和經驗判斷。
這些證詞和證據都直指查爾斯作弊。
看起來都非常合理。
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達成了共識——
查爾斯一定作弊了。
3
真相？
那到底查爾斯作弊了嗎？
先別急著下定論。
接下來，我們看看辯方的證詞。
查爾斯夫婦和律師對控方的證詞進行了逐一反駁。
拋開那些從作弊角度出發的臆想和猜測。
對查爾斯最不利的證據，就是那些適逢其時的咳嗽聲。
首先是戴安娜對於自己可疑行為的解釋。
在她的證詞中，她看向顯示屏，並不是為了確認是否有人正看著她。
而是因為被故意安排的座位方向只能看到伴侶的背影。
所以只有通過顯示屏才能看到選手的的表情。
她只是想看到愛人的臉。
如果說戴安娜的話太過主觀，不可信。
我們更無法確認她看的是哪塊屏幕，這些證詞無法洗脫作弊的嫌疑。
那關於當晚咳嗽的詳細信息，應該是足夠有力的證據。
據統計，在當晚的一共出現了192聲咳嗽。
而在節目組作為證據使用的錄像帶中只保留了19聲。
19聲在正確答案出現時，被故意提高了音量的咳嗽。
其他的咳嗽聲全被從錄像帶中刪去了。
為了證明惠托克的咳嗽和作弊無關，律師還專門請來了呼吸道醫學領域的專家。
通過對惠托克的診斷，專家得出結論——
惠托克患有三種會引發慢性咳嗽的疾病，還被檢測出患有長期鼻炎、花粉病和咳嗽變異性哮喘。
換句話說——
惠托克患有咳嗽，並且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咳嗽。
這意味著查爾斯夫婦選擇了一位無法控制咳嗽的人，去執行一個必須在特定時間和地方謹慎咳嗽的複雜計劃。
這非常奇怪，甚至無法說通。
在與節目組製作人的對峙中，查爾斯的律師發出了對作弊更有力的質疑。
她找出了節目的第一位百萬英鎊獲得者比賽時的錄像。
通過回放，我們能夠發現，首位獲獎者從選擇答案到確認答案的過程中也有咳嗽相伴。
每道題都是這樣。
這和查爾斯的情況一樣。
為什麼你認為他是無辜的，而查爾斯卻作弊了？
製作人回答說，他了解這遊戲。他了解正常人是怎麼玩的。
查爾斯的表現不正常，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但當律師問他幾點到演播室時，他卻開始支支吾吾——
“好吧，錄製快結束時我才到的。”
“我其實沒在現場看見他答題。”
律師順著製作人的話推測道——
“這麼說你很晚才到演播室，你被告知有異常的情況，於是從那時起你就執著地去找依據？”
製作人給不出合理的回答。
律師還找出了控方理論中的一個巨大漏洞——
在克雷格·大衛和奧斯曼男爵相關的兩道題中間，有整整18分鐘沒有任何咳嗽聲。
如果說這是因為查爾斯知道答案，惠托克無需咳嗽。
那惠托克是怎麼確定查爾斯知道答案，無須他咳嗽提示的呢？
二人之前從未謀面，更從未對過話。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作弊了。”
庭審的最後，律師提出了一個概念叫“確認偏誤”——
當一個猜測被深深刻到大腦裡，所有事實會被重整並重組以支持這個猜測。
就好比這期節目。
對查爾斯報以懷疑的人們相互交談，形成一個圈子。
這極有可能引發了一種集體幻想，使得演播室裡的每個人都開始下意識歪曲事實，來貼合猜測。
而唯一沒有被牽扯到這個圈子裡的主持人，正是唯一沒起疑心的人。
我們都犯過這樣的錯，我們人生中每天都在重複做這件事。
我們對世界，對所有信息加以調整，來尋找自己的出路。
——“我懇求各位反對更具娛樂性的謊言，支持更平淡的真相。”
庭審以查爾斯被判有罪告終。
而在現實中，查爾斯夫婦二人時至今日仍堅稱無罪。
他們持續進行申訴，期望能撤銷判決。
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們無從得知。
但在未確定查爾斯有罪之前，他就開始遭受不公正的對待。
查爾斯受到指控幾分鐘後記者便蜂擁而至。
還有，警方逮捕查爾斯夫婦的方式，通常是對付謀殺犯和戀童癖犯人的 。
超出掌控的力量已經寫下了對他們罪行的敘述。
要知道將查爾斯告上法庭的是ITV，英國第二大無線電視經營商。
更別提庭審期間，媒體一直在利用輿論對查爾斯進行攻擊。
這使得他們一家人處境十分艱難。
他家的車被扔雞蛋，寵物被人用槍射傷死去。
外出時被路人譏諷、戲弄。
更有甚者直接朝查爾斯臉上吐痰。
查爾斯備受煎熬，但沒等來他想要的結果。
不僅100萬英鎊的獎金飛走了，還被迫從熱愛的軍隊退役。
一家人更備受民眾的嘲笑與指責。
人們對他的代稱變成了“那個在《百萬富翁》中作弊的咳嗽少校”。
不過幸好。
有報社願為他們的獨家故事支付67.5萬英磅。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他所遭受的一切也算沒有白費。
另一邊呢。
ITV不僅不用支付百萬英鎊的獎金，還獲得了海量的曝光機會。
他們的節目和電視臺變得更加出名。
他們根據此事件拍攝的紀錄片大獲成功，打破了戴安娜王妃葬禮時的收視紀錄。
更別提時隔多年後，ITV還拍了本劇，將這件事再次消費了一遍。
儘管本劇的視角算得上不偏不倚，沒有洗白更沒有潑髒水。
但這部劇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諷刺——
利益驅使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娛樂化。
包括司法。
影片的結尾處，查爾斯、戴安娜、惠托克三人被判有罪，卻都沒有入獄。
這讓人意外。
更讓整件事都變得魔幻、荒誕起來。
或許只有律師最後的感慨，才是這一場鬧劇的真相。
——或許現如今，正義的執行只需要被“見證”，而不必恰如其分。
就像這個真事改編的故事一樣——
真相不重要，順從民意=履行正義。
而這正義，僅僅做到被看見的程度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