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随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很快被那个男人抱着塞进了位于一座停车场的一辆小车的车内。
等她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下缓过劲儿来,她认出了抱她脱离那女人狂扑的男人。
那是她最初与刘厂长接触时认识的纸商。
在那一刻,她恍惚地记得,那是在一个夜晚,在一座酒楼的雅间内,他坐在她的斜对面;当时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直对她的面孔,那曾使她觉得他这人有些腼腆。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觉得他好英武,没有他的及时救助,她想她肯定会死定了。
她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叫徐海忠。
他的确好英武。
英,显示在他的容貌的俊美上;武,表现在他的行动的迅捷上。
他在这个时候还是抱着她的。
他是坐在那车子的后座上抱着她的。
她的身子躺在他的怀中,她的头枕着他的臂弯,她的双腿被他托在他的另一条手臂上。
那像一个已远离战场的士兵抱着他决意要救护的伤员,他正以一种极其关爱的目光注视着她的面孔。
这也就使得她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时,立刻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肤色微黑,但棱角明晰。
他有着一副高高的鼻梁和一双深窝又明亮的眼睛,加上平直而浓粗的双眉,使他有点像阿拉伯人,但他又不是。
他的半圆型的微翘的下巴透着一种倔犟,让人更能感觉到他在性格上一定是重于坚韧。
他留着一头不过寸长的短发,那短发黑里透亮又平整如刚刚修剪。
他的目光更让她感到亲切,感到任何侵袭都不复存在。
是的,在这之前,在那天的酒桌上,她是没有这样细细地端详过他的。
那个时候,他不是招待她这个小女子的主角。
但这个时候,不可抑止的感激之情让她不能不如此地细细地端详他。
她感到她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不是他果断又迅速地把她抱离那个现场,她恐怕早与这个世界告别了,她恐怕早成了又一个躺到那告别厅灵床上的人!
她恐怕会很快地继刘厂长的那个儿子之后也得进焚尸炉!
而这个时候,他们乘坐的这辆小车已经是处于行进之中。
在这种行进中,她感到她的整个身体在飘,像在水的托举中飘,那水便是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其实比水更让人感到舒适。
车窗外有车辆不断地向后闪去,有树木有建筑不断地向后闪去。
那使她的意识也很快地恢复了正常。
她不禁问他:我们这是上哪儿?
他说:你刚才已经昏过去了,得去看看。
她说:我没事了。你让车停下来。我还想去陪刘厂长呢。
他说:我们不要再过去了。
但他随之,还是让开车的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他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中止了送她去医院的决定,让车停在了一个路边。
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她不能再在那告别厅前出现了,也不要再想什么跟着刘厂长去向那遗体告别了;但他又需要知道她这个时候希望他最好能把她送到哪儿去。
这使她的心里立刻生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千里迢迢地干什么来了?就是为了躲在这小车内躺在他的怀里感受什么水一般的舒适?不是啊!
可是她再去那里露面,又能是什么结果呢?
她不会再遭到那个女人的攻击了吗?
而到了这会儿,那灵堂内的告别仪式恐怕早就结束了或根本就没有举行!
他刘厂长的老婆来了这出,恐怕把那仪式的时间程序都打乱了。
殡仪馆火化尸体是有时有点的,人家不会因你自己乱了局等你。她就是再过去,恐怕也赶不上趟了。
她要是再过去,再和他刘厂长那疯了一般的女人撞个脸对脸,对方再攻击她,她是接着承受还是不承受?
她不承受?她要反击?她也反过来把对方扑倒在地,也揪住对方的头发往石板地上磕对方的头?
她还做不出来啊!
理智告诉她,她也不能那么去做!
因为那女人毕竟是刘厂长的女人,是他刘厂长的老婆!妻子!夫人!冲在他刘厂长的面子上,她也不能那样做,除非她也疯了!
她问他:这儿离那殡仪馆有多远了?
他说:得有10里了。
她沉默了片刻,像对自己说:那就算了吧。
可是,她希望他能把她送到哪儿去,她一时间还没有想好。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从他的怀中坐起身。
她问他:真是太奇怪了,那刘厂长的老婆,我从来没见过,她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她的确是好奇怪!
她做梦也想不到在她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竟遭遇到这等事!
他刘厂长的这个老婆对她得有着何等的仇恨啊!
对方的仇恨又是从何而生的呢?
难道她真的做出了对不起对方的事?
难道他刘厂长成天不着家真的是因为她缠着,而不是在为他自己创效益为他的这个女人劳碌奔忙?
他刘厂长为她出书有帮助她的一面,但更重要的一面,他也是在通过她的书的出版发行给他自己和他这个女人以及他们的儿子赚钱啊!
没有她的这本书,他想赚的这笔钱恐怕没地儿去赚!怎么反倒是她成了罪人成了对方发疯似地攻击的对象?
她想不明白!
他听了她的话,淡然地说:这还用问,你肯定是得罪人了。
她急急地说:我得罪谁了?
他说:你没见辛梅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她进了那殡仪馆的大门之后,除了直奔刘厂长,还真没顾得上看两旁谁跟在谁身边。
但他的这句话,却立刻提醒了她,使她意识到那刘厂长的女人之所以那么疯狂地向她发起攻击,肯定与那个辛梅有关。
最起码,可以肯定,辛梅为这个女人指认了她。
不然,这个女人怎么会那般准确无误地扑向她?
在这之前,她们彼此可谁也没见过谁呀!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的头除了后部还隐隐作痛,思维上已经恢复正常。她的手脚也不再发软。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辛梅的手机。
她难抑恼怒地质问她:是不是你告诉了那女人我是谁?
电话那头,辛梅听了,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格外平缓地声调反问: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她也一愣。
她说:怎么不是在跟你说话?
辛梅回答:你没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别忘了,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辛梅的口气强硬而冰冷。
那在无形中生成的一种逼人的寒气向她扑面而来。
她的心抖了一下,也一下子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半晌不知再怎么往下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