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豬姓朱,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叫他老豬,但老豬並沒有任何豬樣。
老豬的外公是我們村上的,他跟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在這個小村落中玩耍嬉戲,一起度過有歡樂有悲哀的童年。
在我的記憶中,有一年冬天下雪,雪花紛紛揚揚,漸漸地包裹著整個村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作為熊孩子的我們又怎麼會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烤火呢?我們一群小夥伴就裹著棉襖,吸著鼻子,迎著凜冽的寒風外出浪蕩了。
村裡的祠堂前有一口池塘,老豬家就在祠堂隔壁,我們在湖邊一邊欣賞著漫天雪景,一邊侃侃而談。
其實我們都閒得沒什麼事幹,老豬沿著湖邊踩雪玩,湖邊沒有任何護欄等保護措施。我們紛紛調侃道:“老豬,玩哎,別掉下去見水鬼了!”
“不會誒!”老豬剛說完,腳底一滑就掉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老豬自然是不會游泳的,我們趕緊跑到他家把他外公叫過來救人。“你家老豬掉進池塘裡去了!快來!!!”
他外公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眼神裡滿是令我們感到恐懼的擔憂與著急,接著立馬縱身一躍,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把他從死神的手裡奪了回來。湖面上還飄著一包南方牌的煙,那是他外公的最愛。
那次,老豬被他外公打了,也哭得死去活來的。
祠堂前的一個牆角處有一個糞坑,不知怎麼的上面的水泥板突然不見了。我們路過那都能聞到一股臭味,但我們這群熊孩子沒有遠遠地逃避,而是吃了沒事幹地將石子往裡面扔,濺起高高的糞來就是我們的樂趣。我們往糞坑裡砸進去的石頭越來越大,用的力氣也越來越大,糞濺得也越來越高。我們怕濺到身上,所以都離遠了砸,時刻保持著安全距離。但有的時候砸不中,我們只能再上前把石塊撿回來,然而再扔。
但令我們所有人捧腹大笑的是,老豬越扔越前,竟然一個不小心就一腳踩了進去,還好,他只是一條腿在糞坑裡,沒掉進去。老豬起不來,嚎啕大哭,我們在一旁笑得肚子直疼,往後還經常拿他掉進糞坑這事兒說笑。在我讀五年級的時候,他正讀四年級,我們一道從村上走上40分鐘的崎嶇山路去同一所小學唸書。當年學校的住宿條件很差,一間六十平米左右的老房子裡竟住著四十多個同學。床分為上下鋪,床底的一個自帶的箱子裡裝著我們所有的用品。床是一排排都連起來的,我和老豬相鄰而睡。那時我們的關係特別好,晚自習上到8:30,但8:40就熄燈,我們宿舍的人總有說不完的話。但每當看見外面走廊的手電筒燈光時,我們就都停止說話,因為老師馬上就要來了。後來老師變精了,不打手電,而是悄悄地溜進來,循著悉悉窣窣的低語,抓到說話的同學,立刻掀開被子,讓他到樓下去喂蚊子。
到了冬天,一個人睡得很冷,我和老豬便合著睡,以往是被子一半貼一半蓋,現在是老豬的被子全展開來貼,我的被子拿來蓋。我們兩人這樣睡就跟老夫老妻一似的。我們把頭埋在被窩裡說悄悄話,忽然,被子就被一把掀開了,副校長手電筒發出的強光照得我睜不開眼。他問道:“剛才誰在說話?我指指老豬,“是他。”然後,老豬就被抓去掃廁所了,我還特不要臉地嘲笑他是不去擔糞了,如今想來真是覺得好笑。
有一天早上醒來,不知怎麼的我們就和號稱“王遲到”“王罵人”“王打架”的一個熊小子發生了矛盾,轉眼就從口舌之爭轉變為拳腳相加,我們單挑肯定打不贏他,但我們倆聯合起來,把他鎖得死死的。誰叫他平時總欺負我們,這回可好好地教訓了他一頓。
我們之間當然也發生過矛盾,也狠狠地幹過架,但之後總是會隨著時光逝去而和好如初。
歲月流轉,白駒過隙,前些年我聽說老豬也到縣裡最好的中學來讀書了。可好景不長,老豬因為打架鬥毆而被學校開除,後來就出去打工了。
今年過年,在他表弟的升學宴上,我又見到了老豬,社會的歷練將老豬拔得很長,很長……
我們的人生軌跡,從毫不相干,到匯成一條直線,再到彼此錯開,漸行漸遠。是命運的播弄,還是個人的選擇?
那些在生命裡出現過的人啊,不知是否已經算遺失了呢?抬頭望著夜幕下的星空,漫天的星辰,總有兩顆屬於我們,即使相隔億萬光年,也宛如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