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我還是我

彼時,日上三竿,足球場上,人已經多了起來,跑來跑去,繞著綠茵騰挪跌宕,是少年的歡喜,也有青春的寂寥,當然,更不缺期待的浪漫。可這些,明明離我幾步之遙,卻又彷彿遠在天邊。周遭的一切,彷彿被圈在另一個空間,絲毫感覺不到溫度,甚至,在漸漸升溫的炎炎夏日,我竟覺得如履薄冰。

是的,如履薄冰。

一不小心,就會將自己跌進十八層地獄,或者冰冷而蒼涼的境地。

我強壓住內心的悲還有痛,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和他在一起久了,這表情,也練得八九分神似。

只是,我終究沒有點頭,也沒有答話。

他大概看了看我,又輕輕道:“魏嬰。以後……”後半句我猜他沒有說,因為他接下來說:“我希望,你一直是你。”

嗯?我內心各種混響,實在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腳,白色旅遊鞋,該去買雙新的了。這個時候,我竟然想的是這個。

時間彷彿靜止,誰也沒有馬上說話,風在我和他之間,靜靜地流淌,漸漸便有了熱度。

還是他率先打破沉默:“我想你知道,我還是我。”

所以?他希望我怎麼做?還是,他要做什麼?

我把視線移開,放眼四處,依然是奔跑著的快樂,真羨慕啊,年少無知,懵懂可愛。

我抬眼看他,好看的側顏,清冷的神情,神色間,有隱隱的不安,還有焦灼。這樣的藍湛,我從未見過。也不想見。

我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他也站了起來,神情微動。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藍湛依舊淡然的神情,我卻覺出幾分緊張。不知什麼時候,我和他已經幾乎一樣高。不再仰望的感覺,是這樣的麼?

“藍湛,該走了。”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便不該輕易改變,我彎唇笑目的看著他,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大概,也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刻,心中早就轉過千萬種念頭,最後選了這一種方式,算是告別。

告別今日,告別昨日,告別青春的萌動,告別經年的妄想。

“魏嬰。”他聲音低沉,轉而又換了幾分歡快:“那……”悶葫蘆一般的他,果然是欲言又止。可如此這般,我又如何猜得出,我也不想再猜,更不想看到這樣的左右為難。

“走吧,我送你去車站。”我對著他輕輕一笑。

鬼才知道,這笑,有多崎嶇,多糾結,多言不由衷,有多自然而然。

好長好長的路,來的時候,竟不覺得。該換我打破沉默了,再這樣走下去,怕是腳下的路都要沉到地球那邊去了。想起早先和懷桑的籌劃,心中一動,扭頭看他,笑道:“藍湛,還沒問過你,你設計用電腦嗎?都用什麼軟件?”

“嗯,你有興趣?3DMAX,PS,CDR,AI,都會用到,設計主要還是平面的多。”說到專業,他的話果然多了起來。

《忘羨》: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愛你這件事 整整六年

這些專業術語,我一個也不懂,跟聽天書一般,卻也激發出我強烈的求知慾,不禁貼近了幾分,又是仰望的神情:“這些軟件,都是幹什麼的?電腦我還沒見過。”我無限嚮往。

“開學了,來找我,我帶你看看。”他看了看我,又說:“3D是動畫軟件,PS是主攻修圖,CDR和AI是平面設計軟件,還有一個PAGEMAKE,聽說排書版和報版非常方便,我沒用過,國內的報社,目前用飛騰的比較多。”

“你一個學純繪畫的,這些軟件都什麼時候學的?”我詫異地看著他,高山仰止,任何時候都可以用在藍湛身上。神一樣的存在,便是形容這樣的學霸吧。

“去年公司從國外引進了兩臺設計專用的電腦,銷售方派人來講課,我正好趕上。現在,能用電腦設計的公司雖然很少,但未來這是趨勢,魏嬰,抽空把這些軟件都學了。”頓了一下,他又說:“開學後,學校應該很快會讓你們搬進城,你可以晚上來公司找我。”

什麼?我感覺自己漏了一拍,神色有些錯愕。

“我教你。”大概看出我的疑惑,他又補充說。

哦哦哦哦,我又走神,會錯了意。我習慣性地扶扶鼻子,偷眼瞧他,魏無羨啊,魏無羨,這尷尬也是沒誰了,剛才信誓旦旦要放下的人,真是沒臉啊。

“沒關係,我那個,外面應該有學習班可以學吧。”我故作鎮定,很快想到,這樣肥缺的未來,還能沒有聞風而動的挖金能手?

“嗯。”他停下來,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輕聲道:“不過,你不用。我在。”

哦……

這下,我聽懂了。

天馬行空

送走藍湛,我依舊在懷桑的攤上歇腳。斜斜地靠在他的躺椅上,懶洋洋地伸長了腿,這個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半空,整個大地都熱氣騰騰。知了嘰嘰喳喳地,好不熱鬧,大街上的行人卻寥寥無幾。懷桑取了支雪糕遞給我:“魏兄,你剛才?”他看了看我神色,終究還是沒忍住:“藍二哥找你,什麼事?”

真是好奇害死貓。這話大概在他心裡,憋了很久吧。

“他就說,以後還是好朋友。”我淡淡道。說出來,就覺得自己是個二傻,怎麼沒頭沒尾說了這麼一句。神經大條的懷桑兄,能不能自動忽略不計,我在心裡默默祈禱。

“神經病啊!”誰知他義憤填膺地吼道:“誰稀罕跟他做好朋友。”

啊?這……

“他自己……你,不會答應了吧?”他的氣憤好像是真的。

那個,等等,我剛才,說了什麼?

還有,我從前,說過什麼?

我的震驚,無法用文字形容,我愕然地看著他,傻了一般問道:“你在說什麼?”

“哎……魏無羨,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算了,不說也罷。反正,你不要答應。”他恨聲道。

“那個,不是,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的底氣在他的厲色裡開始不足。

“行了,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反正我沒傻,所謂旁觀者清,你還是,算了,我相信你也不是真的傻。你不說,以後,我也不會再問。你自己考慮清楚就行。”他平緩了口氣,好像剛才情緒從不測激動過,轉眼便換了笑臉,我卻再也無法平靜。

“對了,早起咱們說那事,你當個正事考慮著啊,開學了就籌劃起來。”大概看出我的不自在,他轉了話題。

我心中一動,該問問懷桑的,他商業頭腦這麼活,應早就關注了。想到這裡,大概神色依然緩和,語調也輕快起來:“懷桑,你知道哪裡可以學設計軟件嗎?”

“這種培訓班現在不多,大多聚集在電影廠周圍。”果然,關於商機,就沒他不知道的。

“那去一次還挺遠。”我看著對面火辣辣的石板街,若有所思。

“新校附近有一家,我有次去看過,不過學費很貴。”他嘖嘖兩聲,搖頭嘆道:“簡直就是搶錢。魏兄,我要是本錢夠了,開個這樣的培訓中心也不錯,可惜,房租雖然容易攢,可電腦是天價,會電腦的,還會電腦設計的簡直鳳毛麟角,可遇不可求,遇見了也請不起啊。”

“怎麼,你還擔心供求關係不夠火嗎?敢投資,就能賺回來啊。對你,小意思。”我笑道。心裡想的卻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果然在哪裡,都是鳳毛麟角。

《忘羨》: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魏兄,你知道現在一臺電腦多錢嗎?專業設計電腦,我去看過了,3萬起,就我現在的實力,砸鍋賣鐵也買不起半臺。還得配掃描儀、打印機什麼的。再說了,培訓中心,你怎麼也得整一批,算了,這生意,我也就是眼饞一下。”他的臉上寫滿了遺憾和失落,好像瞬間丟掉了天大的訂單,還真是,鑽到錢眼裡的聶懷桑,我不禁笑了起來。

“現在學軟件,學費如何?”天馬行空的夠不著,那就問點實際的,緩解一下他莫須有的壓力。

“3d一期2400,PS一期2000,CDR一期1800,打包都學的話1800,優惠價5400。”果然如數家珍,打聽到的非常仔細。懷桑瞄我一眼,小心翼翼道:“你不會動了這個心思吧?江叔叔,怕不會讓你這麼敗家。魏兄,我看,咱們還是從手繪開始。”

果真是搶錢!這麼貴!現在一個普通工人的月薪不過一二百,我們四年的學費,也不過1800,這生意雖然本錢大,但也是暴利,我心中不由唏噓。難怪藍湛說……他在。

就算江叔叔願意讓我敗家,我也不忍心。已經十八歲,該為自己的未來負責,更要為家和家人作一番打算,自己在這個世上,才有走一遭的意義。

“懷桑,以後這個行業,不會電腦,寸步難行,咱們一旦開始,就該走在行業的前面,而不是跟在巨人身後,渴求殘羹冷炙。工作室,咱們幹,這一年,你努力賺錢,我去學本事。”我拍拍他的肩膀,心裡已經有了想法。

“行啊,你!魏兄,我就知道,只要你在,什麼都能搞定,行,就這麼說定了,我來解決錢的事,你給咱好好學本領。”他說得信誓旦旦,可我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

“懷桑,你很囂張啊!咱們是共同創業,說得跟你是我家長似的。”很快,我便回過味來。

他果然哈哈大笑,在口舌上不露聲色沾我便宜,才是很懷桑。

兵荒馬亂

那塊被藏起來的面料,到底沒有被我束之高閣,臨到開學,我做成了一件襯衣,還有一條圍巾,跟之前設想的長衫,完全沒有半毛錢關係,那些設計圖最終被我束之高閣,也沒有再拿出來比劃。就連扔在地下室的那張半成品的畫,也漸漸被我忘卻。接下來的日子,平平淡淡,大多數時間,我不是在家窩著,就是在懷桑的攤上和他聊細節,然後幫著他賣貨,出貨。

時間一晃,就到了開學。

雖然,也並沒有什麼不一樣,想起前一年九月,心裡便有些悵然若失,一個人望著矮牆的時間,便多了起來,有時,也爬上牆頭,身輕如燕的跳下去,然後迅速地爬上山,一直爬到好望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去的時候,懷裡總揣著本書,《photoshop軟件教程》或《CeledyDraw軟件教程》,我計劃這兩本書看完,再去買ai和pagemake,3dmax我不是很感興趣,可以暫時放放,不過在書店,看見過網站設計三劍客,也是心癢難耐。

可真的看起來,卻是雲裡霧裡,畢竟,沒有見過真的電腦。雖然裡面的內容,都是言簡意賅的大白話,還配有所見即所得的教程圖片,我基本是看天書。完全想象不出怎麼實戰操作。

直到那一天,藍湛來找我。

藍湛來找我的那天,學校里正兵荒馬亂般的混亂著。

接到繫上的通知很突然,又是九月裡的最後一天,一大早就開始收拾行李,然後等卡車來接。各班負責各班的,先搬教室的課桌凳子,再搬宿舍的床架床板,然後把各自的行李,在桌椅板凳的縫隙裡填實在了。女生力氣小,負責守行李,樓上樓下搬運的,便是我和似海、溫寧他們的事。我們系男生少,都是女子當道,這個時候,才真的體驗到不均衡的弊病。

其實,等,也是個力氣活。

如果不是等了整整一個上午,又等了長長地一個下午,大概我不會有這麼深刻地理解。

到新校的時候,已是傍晚。到處都是跑上跑下的人,找不到輔導員,找不到系主任,找不到教室,也找不到宿舍。眼看一班的女生精疲力盡、望眼欲穿的等待落腳,似海樓上樓下逛了一圈,終於在八樓找到貼著我們班門牌的教室。

雖然有電梯,可時好時壞,這個點,各個系各個班都在搶,再等下去,就不僅僅是累,大概是又累又餓。搬上去吧,走樓梯,似海提議道。八樓,我的老腰……

哎,當初為什麼要選這個專業,我掃了一眼似海和溫寧,還有其他兩個可憐的男生。得,幹活吧。

十幾張設計臺,數量不多,可真的是,太沉了,實木定製,我的腰還有我的精氣神……全毀了。

天已經黑了,華燈初上,宿舍樓下,一群女生坐在行李堆上,全都像蔫了的茄子一般。

“沒找到宿舍?”似海氣道。

“嗯,都鎖著呢,不知道哪個是咱班的,現在都亂著,各系都自己搶,我們也不知道搶哪個。”幾個女生七嘴八舌的抱怨道。可以倒苦水,證明還沒掛。不過這番話,卻讓我們哭笑不得,這怕是天底下,最滑稽有趣的一次大搬遷了吧。


《忘羨》: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倒,這麼久了,繫上沒有人來安排嗎?我們上上下下搬了六七趟,才把那些桌椅搬上八樓,到處都是人,卻沒有看見一個管事的。”似海氣道。

“哪裡有宿管……剛才碰見繫上的一個老師,說是都亂著。”

“之前分配的宿舍,鑰匙還沒發下去呢,卡車陸續就到了。”

“誰也不知誰是誰。”

“反正,到最後,就是誰先動了手,踹了宿舍門就搬進去了。”

“就是,就是,現在全亂著,我們也踹不開門,只好在這裡等你們。”

又是嘰嘰喳喳,亂七八糟的搶話,我們總算聽明白了原委。踹門,好吧,我確定自己的確是在高校,是一“枚”大學生!

踹,那就,踹吧。還能怎麼樣呢?我看著溫寧,衝他說:“溫寧,咱們也去。”

“我去就好。”說著,這小天使噔噔噔就跑上了樓,似海不放心,也跟著跑上去。

不過三五分鐘,兩個人又跑下來,溫寧道:“可以了。”

我狐疑地看了看溫寧,又看了看似海,用眼神企求一個答案。果然,似海一言難盡的樣子:“溫寧的操作,確實可以。不過……先上去吧。”

被褥行李都不沉,女生到底多,七七八八的,都自己個兒往上扛,我歇夠了,也彎了腰,在行李堆裡,找自己的物件,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夜空裡,低沉而有力:“魏嬰。”

說著,一雙大手,已經接過我手裡的東西。

門,果然是被踹開的,對面是女生宿舍,隔壁也是女生宿舍,公用一個盥洗間,確實,一言難盡。

藍湛幫我把行李放在靠窗的下鋪,打開被褥,意欲幫我鋪好,我尷尬極了,連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自己來。”

“我來,你去放那些。”他指了另外一堆零碎,我掃眼一看,暖壺,衣服,書……

也好。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

只是宿舍太小,住過老校的大宿舍,住過單間,在這個轉身都困難的逼仄的空間,說收拾,不過是把被褥打開,把東西在桌子上,櫃子上擺放整齊。

“走吧。”藍湛站起來說。說著,已經走出門去。

討厭自己

“明天就放假了吧,你回去嗎?”並肩走在校園裡,藍湛忽然出聲道。

匆匆忙忙地,我還沒來得及欣賞一下新校址。其實,也沒什麼好欣賞的,高一腳低一腳的土坷垃路,提醒我,這其實還是個建築工地。除了已經入住的第一教學樓,宿舍樓,食堂,有限的幾棟家屬樓,到處都是圍起來的藍色隔離帶,到處都是基建土坑。聽見他問我,我正提心吊膽的走在黑漆漆的土路上,深怕他一不小心扭到了腳。

我一愣,差點撞到邊上的隔離帶:“嗯,原想下午回,明天要下鄉。”

“幾點的火車?去哪裡?”他停下來,伸手想扶了我:“小心。”

“晚上11點的,時間倒還寬裕,去甘南。”我不著痕跡的閃開,穩穩地站在他一步之遙。

他頓了一下,繼續前行。我心中一疼,追上一步:“去哪裡?”

“吃飯。”他淡淡道。

哦……這麼晚了,他竟然沒吃飯,我摸摸肚子,果然也在唱空城計了。

“你才下班?”我後知後覺道。

“我今天夜班。”他低了頭,在看自己的影子麼?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聽大哥說,你們今天搬家,我去老校,沒遇見你。”

啊?找我?兵荒馬亂的一團糟,全都陷入人找人的混亂,他又哪裡遇得見。藍湛,你。

說好的放下,說好的告別,這事又要泡湯了嗎?再一次吧,一次就好,明天,我就要出發了。

簡單的晚餐,不過是一碗麵,一碗麵湯。

他把牛肉都悉數挑在我碗裡,淡聲道:“吃完飯,帶你去我們公司轉轉。”停了一下又說:“順路幫你看雙鞋子。”

啊?那天,我……

“哪個,你上班,不方便吧?鞋子,我自己去就好。”心裡百轉千回,又期待,又抵抗,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無妨。”他低頭吃麵,斯斯文文,彷彿除了面,全世界再無別人。

我撇撇嘴,果然還是他。

“老闆……”放下筷子,我拖長了聲音喊道,還沒喊出下文,他掃我一眼,淡淡道:“走吧。”

結過賬了?好吧,一碗麵而已,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在心裡安利自己。

街燈閃爍,車流如虹,華麗的店鋪,摩肩接踵,我還是第一次,在夜色裡,接近這個城市,並走進這個城市的心臟。想起考學前,每到夜色,我不是在畫室裡畫畫,就是在出租房裡畫畫,深夜走在街頭,所有的店鋪都已經打烊,昏黃的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拖出長長的寂寥,有時還是落寞。當然,大多數時間,還有可能是青春無敵的嚮往。

這個時候,和藍湛並肩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瞬間,我幾乎陷入這種靜默,總覺得,我和他,還是從前。可抬眼望去,卻分明,已隔著萬重山。

他說:“這裡看看。”迎著我的,是一間運動專賣。琳琅滿目地陳列著很多品牌運動鞋。他在一處停下來,伸手取了一雙白色鑲著藍帶的高彈款,遞給我道:“試試。”

哦,這顏色,我彎了眼角,心裡不知是甜,還是鹹。

我找了地方坐下來,把腳伸進去,大小正好,只是這長長的鞋帶,究竟要怎麼綁,他已經蹲下里,輕聲道:“我來。”

我愕然地看著他。他,竟然幫我綁鞋帶?

白皙修長的手指,左彎右繞,在他手裡,很輕易地就挽成了活結,上下平整,寬鬆舒適,果然剛剛好。他站起來,唇角一抹淡到極致的笑:“這樣,以後就不用拆開。”

一直就這樣。


《忘羨》: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一直,就這樣。藍湛,你明知道這樣,我再也不會解開了,你是故意的嗎?

解不開的,分明不是這鞋帶,解不開的,一直是心結。

既然,註定解不開,那不解也罷。

這次,我搶在他前面,迅速買了單。

離開小店,踩著新鞋,那抹藍色,在心裡飄啊蕩,唇角的歡喜,漸漸便溢滿整個夜色。我跟在他的身後,腳步輕快,心也漸漸回暖。

藍湛所在的公司,離學校不遠,坐公交車過去,也不過二十幾分鍾。

那是一座20層的高樓,在這個城市算得頂尖級大廈,玻璃隔斷,垂地綠植,窗明几淨,空間開闊,一臺連著一臺的白色機器,這就是傳說中的電腦?

原來,這就是藍湛上班的地方,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哪兒都稀奇。

他走到一個靠窗的辦公桌前,拉開椅子,讓我坐下來,在我身邊又拉來一張椅子,然後,彎腰摁主機電源,直起腰來,摁顯示器電源,大約兩三分鐘,便進入操作界面……

開軟件,關軟件,翻看文件目錄,講解軟件功能和程序設定。工作中的藍湛,原來是這樣的,專注而沉靜,淡定而自信。我想起他說的,和畢塵分到了一個學校,辦公桌是面對面,他說,原以為,這就是一輩子了。他,是因為我,而改變了麼?

他可知,這於我,是難堪,是不忍,更是絕望嗎?

難道,我聽過所有美好的故事,都發生在別人身上嗎?

“魏嬰,凝神。”大概我出神久了,他的神色,有幾分急切,或者嚴肅。

“那個藍湛,這麼高深,我一時半會兒也領悟不了,也聽不大懂,你還是別費神了,再說,如果真要學,我可以去報班,反正,總之,以後再說吧。”我站起來,在辦公室裡溜達了好幾圈,大概這樣,便能掩飾剛才的慌張。

“魏嬰。”他站起來,這一次,是真的有些肅然。

“藍湛,我得走了。你忙吧”我走過來,神色如初,心中又有些不忍,又笑道:“一會兒宿舍該關門了。你們同事也該來了。”

不待他答,我提了鞋盒,轉身就出了大門。電梯還沒上來,我站在燈下,神色怔愣,自己都覺得過分了,可我,到底該怎麼坦然呢?回過神來,正對上他清冷的眼神:“魏嬰。”

停了一下,又說:“明天晚上,我去送你。”

“啊,不用了,那個,咱們,不用這麼客氣。”我慌張道。

“客氣麼。”他聲音拔高了幾分,我的心中又是一疼。

“魏嬰……”他嘆了一口氣,終於什麼也沒說,看著我走進了電梯。

(這是現代記 44:為什麼總是欲言又止。藍二能不能把話一次說話!這個梗揭開的好艱難。不是不揭,是時候未到……忘羨,我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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