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有些时候也是明器。
陈蜀月已出手,她的出手显然比占尽上风的唐千快了一步。
两人间的气场之间仿佛起了一种变化,周围的气氛变得诡异十分。
唐千居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好像想挑战什么。
一刹那的光景,往往是生与死的撤离。
十九点寒芒,飞的并不快,就像十九朵昙花,在午夜里慢慢绽开。
唐千的心神为之所夺,竟然呆了一呆,他这一呆,也错过了最佳出手的时机。
这片林子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唯独这十九点寒芒闪烁着,天上地上,仿佛只有这十九点的光亮。
十九点寒星一个不落地没入了唐千的身体,他这时才感觉到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上天入地,十九神针!”
这是陈蜀月独门的暗器,同时也是一击必杀的暗器。
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氛围,唐千望着陈蜀月,强忍着针在血管里游荡冲击的疼痛,笑了起来,惨笑。
“原来我不是暗器王……原来我不是暗器王……”
他说完这句话,冲陈蜀月竖起了拇指,颤抖着身子,仰面倒了下去。
陈蜀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阳光开始变得强烈,穿过林子洒了进来,好像给林子里一切镀上了一层金漆。
丁谨他们还在走着,他们依然走的很慢。当他们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恰巧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气,所以丁谨他们止住了脚步。
风吹树摇,两条人影同时窜出,一左一右,分别携带着气浪袭来,丁谨只要稍微反应缓慢,就会殒命在他们手下。
然而丁谨没动,因为已经有一个人挡在了丁谨身前,他用手里的剑左右一挥,当当两声,挡下了那两人打出的掌。
这出剑的人,不用说就是文依梦了。
那两人同时一个倒翻,又同时落地。这两人脸色惨白如纸,衣衫也是同样的惨白,他们看上去像极了僵尸。
所以他们一定是辰州言家拳的传人,言家拳,也是僵尸拳。
文依梦左右看了他们一眼,柔声道:“只要有文某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有人对丁大哥出手。我来这里,一是为了给家兄报仇,二是为了丁大哥。”
听他一口气说完,丁谨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暖意。
“丁大哥先走,这里有我。”文依梦说话的声音很柔,但是字字铿锵有力。
丁谨点了点头,绕过文依梦,向前大踏步走去。
那言家拳的二人不满的同时望向文依梦,轻蔑地问道:“报上名来,言家拳的传人,不杀无名之辈。”
文依梦注视着手中的剑,淡淡道:“京城文依梦,我的剑下,亦是不斩无名鼠辈。”
那言家拳的两人同时心头一震,一齐脱口道:“无垢公子。”然后他们的语气变了,变为了讥讽,“大爷们乃是言大城,言小镇,杀你哥哥,也有我们的一份。”他们说罢,又一齐大笑了起来。
文依梦柔声叹了一声,问道:“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什么?”
“找死!”文依梦的身法显然比他的声音更快,剑已出手,带起一阵清风。
丁谨、白如轩、浊浑飞、萧笙四人虽然走出了五六丈外,可是杀气依然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这才意识到,杀气并不是来自那言家拳的两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人。
然后,林子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持剑的人。
杀气如海浪,穿过五六丈的距离,层层扑来。
他们是认的这人的,他们已看清他的面目。
七嗔剑豪,萧恨水!
这人不但是七年之前享誉江湖的大剑豪,而且还是文依梦的杀兄仇人。
丁谨捏紧了拳头,只不过浊浑飞已站了出来,他横刀当胸,大声道:“丁兄从另一边走,洒家来领教他的高招。”
萧恨水不屑地道:“你也配?”
浊浑飞喝道:“配与不配,过招了才知道。”话音落下,浊浑飞一跃三丈,一刀斩去,他已打算先发制人,令萧恨水不能分神去找丁谨。可是萧恨水朗声叹道:“世间蜉蝣,犹不惜命,哀哉!”他一口气说完,再挥剑来挡浊浑飞的刀,居然还是从容不迫。丁谨一行还没绕过去,萧恨水竟然借着浊浑飞刀的力道,往后一弹,转身一掠,飞临丁谨他们头顶,一剑斩了过去,剑光破空,亮如匹练。浊浑飞大吃一惊,但他毕竟临阵经验丰富,急忙一刀掷去,取的正是萧恨水的后颈,他算定萧恨水不能不自救。
赵骏已是气喘吁吁,董羞月也是娇喘连连,两人仍是不分胜负。这时梁月洁、木树月、陈蜀月已围了过来,赵骏见状心知其余三人确实败了,只好收起掌来。董羞月无心杀他,叹道:“你走吧,但愿以后不再为非作歹。”四大狂徒已死了三个,赵骏想来也是心灰意冷,他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梁月洁不解地问道:“你真打算放他走?”董羞月笑道:“我与赵骏交手,对他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我没有下杀手,他亦是如此。既然如此,不如留他一命,只要他改过自新,也倒无妨。”
虽然文依梦找的是言大城,但是言小镇也已出手。言大城一掌打出,手到半空,便化掌为指,五指齐张,如五支利剑,割在文依梦的剑锋上,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言小镇飞身掠起,双掌同时击出,隐隐有风雷之势。文依梦听声辨位,身子一侧,让了过去,他让开的同时,顺势飞起一足,正中言小镇的胸口,他外力真吐,言小镇急忙在空中连续三个倒翻,才卸下这股真力。此刻言大城如剑的五指已临近了文依梦的喉咙,文依梦手腕一转,剑在空中盘旋,绕开了言大城的胳膊,回刺言大城的后颈。言大城急忙撤招,扭头转身,避了过去。言小镇已落地,他又凝聚真力,一掌平平打了出去,这是言家拳的“僵尸出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一旦被他掌心的白气击中,就会经脉逆行而死。文依梦知道自己如果先应付言小镇,言大城就会攻过来。可是他此刻不能不先避开言小镇的僵尸拳,因为他听说过僵尸拳的可怕之处。文依梦的头发,在言小镇的掌风下,已经飘飞起来。临危之际,文依梦忽然猛提一口真气,硬生生上拔九尺,再一个翻腾,一道剑光撒下,将言大城和言小镇的身形笼罩。言大城的双手均是五指齐张,如利剑出鞘,穿过剑光织成帘幕,以闪电之势抓向文依梦的胸膛。言小镇纵身掠起,两掌齐拍,取的就是文依梦的后背。文依梦仍是处于两人夹击之下,难占上风。前有言大城,后有言小镇,看起来文依梦是无从进退。言大城忍不住发笑:“文公子啊文公子,你看来是无力给你哥哥报仇了。”他刚说完,言小镇也是大笑起来,道:“不过你可以到黄泉路上跟你哥哥作伴!”文依梦不答,他在空中一个扭身,飞足轻点言小镇的掌心,借着反冲之力,如大鸟横空,掠向言大城,他的剑尖挑在指头,只听见当的一声,文依梦又借着言大城的力道,一飞而去,越过言大城头顶,居高临下,一剑刺了下去,言大城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看也不看,反手一掌拍出,就拍在文依梦的剑锋,当的一声,一股大力透过剑锋传向文依梦握剑的手,文依梦虎口一麻,剑险些脱手。言小镇趁机施展身法,追了上去,不给文依梦调整的时间。文依梦松松手,又紧紧握上。他眼瞧着从下往上一掌拍来的言大城,感觉着背后掠来的言小镇,定了定心神,手腕一转,反手撩起几道剑光,然后凝聚真气,往前飘飞。言大城、言小镇身法上没他快,由着他掠到他们身前一丈外。待到文依梦落足实地,言大城、言小镇同时盯着他,交换个眼色,一齐阴测测笑道:“听说文公子剑法出神,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文依梦正视着他们两个,一双比女孩的眸子还要楚楚动人的眼睛流露着悲悯的色彩,柔声道:“看来,文某只好以无垢之剑,清理你们这等活僵尸。”言大城和言小镇听罢,对视一眼,一齐大笑起来。
“你们不信?”文依梦心里暗暗道,“文某的剑会使你们相信。”
他望着言大城、言小镇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剑一寸一寸扬起,不住地催发剑气。
无形的剑气,如水般流动,似乎就在这时候将这片林子洗涤的干净清澈。
言大城和言小镇已经注意了这无形的变化,两人都有些紧张。
文依梦的身子掠起,他掌中的剑也已飞起。
一阵清风吹过,一抹清丽的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似的剑芒洒了下来。
这光芒是异常的明媚,又是异常的绚丽。
言大城、言小镇不由得为之吸引,但两人到底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言家拳的心法使然,他们急忙收拢心神,手臂挥舞,言家拳施展,接下了文依梦正面斩来的剑。
剑光未散,文依梦已变招。他的剑再不是方才那般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而像是流水一般灵动。相较之下,言大城、言小镇的僵尸拳反倒显得呆滞,一瞬之间,文依梦与他们过了十多招,双方以快打快,周围充斥着剑光掌影。每当言大城、言小镇以为可以制住文依梦的时候,他的剑就又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流了过去,他的剑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好几次都好像水蛇一样绕开了言大城和言小镇的手臂,刺向他们的咽喉。要不是他们反应快,恐怕早已丧命。
文依梦虽然稍稍占据上风,但是他施展这套剑法,对自身真气消耗极大,若再僵持下去,他自己气力不支。他一边施展剑法,一边也是暗暗着急。这时言大城、言小镇分别从两侧击来,一个攻他的上盘,一个攻他的下盘,他们当初也是这样的攻击逼得文依农疲于应付,他们似乎算定了文依梦无法招架。
但是他们忽视了一点,文依梦是无垢公子。
文依梦看的准确,也算的准确,他知道自己无论拼真力还是躲闪,都支撑不了不久。他唯一的优势是速度,他的身法比两人快。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要赌一回。
眼看着言大城和言小镇就要接近文依梦,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扭身一转,在言大城的十指贴近他衣衫的时候,避了过去,他转瞬就贴着言小镇的掌缘掠了过去,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他反手一剑从自己的肋下反刺而出,剑光依然绚丽,带着晚霞般的色彩,闪电似的从言小镇背后刺入了言小镇的腹部,言小镇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这还是他第一次中剑。文依梦抽剑,转身,手一扬,匹练的光芒斜斜飞起,斜斜地掠过言大城的喉头。言大城喉头一凉,进势骤然止住。
鲜血从言大城的喉咙、言小镇的腹背流出,就像涌泉一般。原来活僵尸也会流血,原来活僵尸并不是真正的僵尸。
言大城、言小镇强忍着剧痛,嘶声怪笑了起来,这笑声凄厉,就像真的僵尸的喊叫。
文依梦收起剑来,转身就要离去。
忽听的背后言大城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你知道你哥哥为……为……什么必须……死?”
文依梦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回头。
言小镇也用微弱的声音道:“你……你哥哥不该来做官的,因为……杀……他的命令,本来就……就是朝廷下的。”
文依梦大惊失色,他霍然转身,但是言大城、言小镇已经气绝,这活僵尸,真的就成了尸体。他们气绝以后,脸色还是一如活着的时候一样惨白如纸。
浊浑飞的刀已逼近了萧恨水的后颈,萧恨水连头都没回,身子往前一倾,反手一剑刺出,就刺在浊浑飞的刀锋上,一声闷哼,浊浑飞浑身一震,不得不倒飞而出,卸下萧恨水的剑尖吐出的大力。萧恨水以为摆脱了浊浑飞,正要挥剑斩向从一旁绕行的丁谨他们,岂料浊浑飞在虚空疾点,一掠三丈。又一刀斩了过来。萧恨水心里升腾起团团怒火,他听的风声迅疾,飞速转身,他笔直地一剑刺出,一声尖啸,剑气破空,刺的还是浊浑飞的刀锋。他刺出剑的时候,朗声道:“阁下阻止小可杀丁谨,小可只好令阁下付出些许代价了。”浊浑飞不甘示弱,大声道:“以你的剑法,还不配跟丁兄过招!”这时萧恨水的剑尖触及到了浊浑飞的刀锋,一声闷哼,两股大力相撞,两人均是上身一晃,萧恨水连退了数几步,浊浑飞轻轻落地,脸色一变。萧恨水止住退势之后,体内仍是气血翻腾。浊浑飞方才那一刀,用了六成的真力,所以他看上去,要比萧恨水从容的多。若论兵器上的功夫,他可能比不上这七嗔剑豪,但是比拼内力,他却是要深厚一些。这下萧恨水已不敢怠慢,他和浊浑飞隔着三丈的距离,剑尖遥指,凝起真气,聚起真气。
林子里本来就是格外的寒冷,这会儿更是一片肃杀。
浊浑飞已感觉到杀气,在林间四处流窜的杀气。
是杀气,也是剑气。
就像无形之中的飞针在林子里穿行,割的浊浑飞的皮肤一阵阵刺痛。
这股剑气甚至钻入了七窍之中,渗透进了他的血液。
浊浑飞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冷透,快要结冰。
他现在才明白,七嗔剑豪的名声,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他不能退,也不能露出一丝的怯懦。
他咬着牙,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从来退避过,无论对手是千羽鹤,还是阴阳无敌。
何况,这一战,他不仅仅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