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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末年,統治集團內部,宦官集團和外威集團之間的爭權鬥爭,日趨激烈。中平六年(189年),漢靈帝劉宏死,皇子辯即位,史稱少帝。時隔不久,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宮廷政變就發生了。原幷州(治所在今山西太原)尉董卓利用少帝劉辨即位不久的混亂政局,控制了朝廷。九月的一天,董卓突然大會群臣,飛揚跋扈地說:“大者天地,其次君臣。皇帝昏暗懦弱,不配做萬民之主。我今日要廢少帝,更立陳留王,眾位大臣以為如何?”滿朝文武,懾於董卓的權勢,喋若寒蟬。
董卓見勢,更加聲色俱厲地說:“當年霍光召集大臣,欲廢邑昌王賀,也是無人發言,田延年離席按劍說:‘臣群有後應者請斬之!’眾位大臣難道不知道嗎?”尚書廬植說:“當年邑昌王雖是武帝之孫,但他行為淫亂,罪行幹條,霍光廢邑昌王,是遵先帝之託,社稷之安。當今皇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德,與霍光之事不同,你這是謀亂,天下人得而誅之!”董卓聽了,勃然大怒:“奪了他的官職,給我轟出朝堂!”說罷,轉身脅迫何太后說:“皇帝服喪,而沒有為人之子的孝心,他的威儀氣度也不像個人君,讓他做個落王也就足夠了!”
說完,走上龍案,強行把少帝劉辯拉下來,讓他作弘農王,扶陳留王劉協坐上龍椅,讓劉辨向新帝跪拜稱臣。滿朝文武,沒有人敢再說話。新帝劉協,史稱漢獻帝,當時只有九歲。第二年,即漢獻帝初平元年(190年)正月,關東(函谷關以東)群雄,以袁紹為盟主,起兵討伐董卓之亂。董卓感到大勢不妙,決定殺弘農王劉辯,然後遷都長安。董卓帶著一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狼似虎,闖進弘農王宮,徑直到暖閣入座,弘農王劉辯與妻子唐姬,倉促之間,驚嚇得不知所措。董卓說:“弘農王,聽說你病了,老夫特來探視。”
劉辯聽董卓問病,連忙說:“身體尚好,多謝丞相掛懷。”“喔,你沒有病,難道有人給我謊報病情嗎?”董卓陡然變色說。“恐是傳言有誤。”劉辯膽怯地說。“大膽!你指責老夫聽信了謠傳?”董卓暴怒,“我今天就是來給你治病的。來呀,端藥酒給弘農王喝!”董卓帶來的郎中令李儒,立即端上一杯藥酒,對劉辯說:“喝了這杯酒,就可祛病去災了。唐姬在一旁說:“多謝丞相美意,弘農王確實無病,不需服此藥酒。”李儒陰冷地一笑,不理唐姬,對弘農王說:“弘農王,你怎麼就忘了飲鴆止渴的故事?還是乖乖地喝吧!”
劉辯這才明白,董卓此來,是要用鴆酒毒死他。他知道,鴆酒是鴆鳥羽毛炮製的藥酒,有劇毒,飲即死。他接過酒杯,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看看董卓,又看看唐姬,慢慢地把酒杯送到自己唇邊。突然,他的手停住了,緩緩轉過身,對董卓說:“我這就要死了,你就讓我同妻子飲幾杯酒,告個別吧!”董卓向李儒一揮手,說:“給他們上酒!”劉辯端起滿滿兩杯酒,走到妻子唐姬身邊,淒涼地說:“我今年才十八歲,只做了八個月的皇帝,不料福祚微淺,天道衰頹,逆賊逞兇,今日就要命歸地府。你跟了我,連個王妃封號也還沒有,我實在對不起你!”
說著,把一杯酒遞給唐姬,“這杯酒,算是我報答你對我的一片深情,也算為我送行吧!”音未落,淚先流,酒入唇,盡成血。劉辯和唐姬,不禁相抱痛哭。片刻以後,劉辯悲愴號歌: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藩。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唐姬聽著丈夫那臨死前的悲號,更是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她推開弘農王,撒開那潔白的三尺長袖,一邊歌唱,一邊舞蹈起來。她發瘋似的跳躍著,旋轉著。那一雙長袖,呼呼作響,像要捲來一陣狂風,摧毀那包圍著她的殿字和天地。那歌聲,飽含著憤怒,淒厲尖銳,像要刺穿每一個人的心:皇天崩兮后土頹,身為帝王兮命天摧!
她像在質問,在控訴:“蒼天啊,難道你真的從此崩坍了嗎?大地啊,難道你真的從此塌陷了嗎?他責為帝王,難道就從此命盡天折了嗎?”突然,唐姬站住了,歌停了,整個暖閣死一般沉寂。她踉蹌了幾步,無力地拖動著那變得千斤重似的長袖,一步,兩步……她走向弘農王,臉上熱淚滾滾,一字一頓,哽咽地繼續唱道: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她面對著弘農王的慘死,想到自己從此與弘農王生死相隔,等待她的將是冷宮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淒涼孤獨的日子,她終於不能自禁,倒在了地上。
“愛姬!愛……”劉辯連聲呼叫著。目睹著這生離死別的悲慘情景,在場的所有宮女,無不泣不成聲,淚如雨下。“夠了!你們呼天叫地,又有何用?快給我把酒喝了!”董卓在一旁高聲呵斥道。劉辯呼喚唐姬不醒,悲痛地站起來,重新把那杯奪命酒端了起來,把一杯鴆酒一飲而盡。片時,劉辨便氣絕身亡。董卓鴆殺了少帝劉辯,挾持漢獻帝劉協遷都長安。劉辯的《悲歌》和唐姬的《起舞歌》俱載於《後漢書》。這兩首詩,雖然不是文學史上的代表作品,但“二歌意極悽慘”(《詩鼓·外編》卷一),感情真摯,頗為人稱道。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劉辨的悲劇,是我國曆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董卓倡亂,群雄爭霸,以後十九年的豪強戰爭,把整個黃河流域變成了大屠場,兩漢四百年間廣大人民積累起來的巨大社會財富,大都化為烏有。“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曹操《蒿里行》),“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王桑《七哀詩》),就是那時中原大地的真實寫照。中國歷史從此進入了四百年魏晉南北朝的大分裂、大動亂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