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一段“父母不让玩游戏,巴中熊孩子放火烧房子”的视频在网上流传。本报记者多方了解,放火烧房子的少年何某某今年15岁,近段时间一直独居在家,处于花季年华的何某某身上有着多重生活印记:父母早年离异,由奶奶带大,喜欢玩手机,难以听进他人意见……
▲烧毁的房屋
▲烧毁的屋子
烧毁的老屋
平昌县金宝新区太平社区位于城郊,距平昌县城不过10多分钟车程,但这里也和大多数农村一样,很多家庭以外出务工为生。汽车驶过弯弯曲曲的村道路,在山坳处停下,小何的老家就在公路旁,这原本是一座典型的川东北民居,土木结构的房屋经过修葺,红门白墙黛瓦,十分漂亮,但两间偏房因焚烧导致屋顶坍塌,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28日下午3点,独自一人在家的何某某打开一瓶丰谷牌白酒,洒在棉被上,随后用打火机点燃棉被。须臾间,屋内燃起熊熊大火,小山村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惊慌失措的村民立即拨打119,消防人员用尽自带水后又在旁边小水塘补水,才将大火扑灭。
▲点燃火的酒精
▲放火前的最后一顿饭
▲卧室
▲火灾现场
事发前,小何曾告诉邻居赵从琼,声称自己要去“点(燃)房子”“你莫去哦,点房子是犯法的。”赵从琼一边劝阻,一边以为这不过是小何的一句戏言,没想到几分钟后房屋就冒出浓烟,她立即大声呼救。
太平社区居委会副主任何亚忠第一时间接到村民电话,就在他匆忙赶往小何家途中,碰到两名警察将小何带往派出所,他怀里带着一只小狗,用厚厚的衣服包裹着。
颇为生气的何亚忠上前推搡了一下小何,15岁的小何出手还击。“你为什么烧房子,知道烧房子是犯法的吗?”何亚忠连续追问,小何简单回复:“反正没人管我,房子也不是我的。”
▲厨房
▲散落在地上的瓷碗
独居少年
事发后,何亚忠第一时间联系了小何在外务工的父母,他们表示立即回来处理此事。为防止发生意外,小何被带到金宝新区一家宾馆居住,太平社区安排了社区居民何家奎专门陪同,每天与小何一起吃住。
4月2日,本报记者来到小何家中,屋内一片狼藉,一张单人床上放着玩具熊,地面摆满锅碗瓢盆,凳子上还放着半碗未吃完的猪蹄。
何亚忠告诉记者,他对小何的情况十分熟悉,两个叔叔在外地上班,但对小何十分照顾、视如己出。谈及小何的身世,何亚忠忍不住长叹。
小何母亲王女士是贵州人,10多年前与小何父亲何先生有过短暂的婚姻,生下小何后不久,王女士便外出务工,现已组建了新家庭。小何七八岁时,王女士和何先生离婚,当时将孩子判给王女士,何先生近年也再婚。两人很少在家照顾小何,而是由小何的奶奶王琼兰照顾。
何亚忠说,小何2岁左右,曾被村内邻居领养过,对方家境不错,在平昌一工厂上班。但生活了一两个月后,小何又被家人“要了回来”。后来小何也曾随母亲在外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何,最终又回到了奶奶身边。
▲小何在农村居住的房屋
去年冬天,身体不好的王琼兰为治病随大儿子居住,担心无人照管孩子,小何的父亲何先生回到太平社区接他,但那时,小何尚在读书,且不愿跟随父亲外出,最终他独自一人留在家里。
去年春节,小何独自一人在家度过了春节,不放心的何亚忠在除夕当天,曾专门去看望了小何。何亚忠说,今年农历正月初二,王女士回到太平村,准备将小何带到外地一起生活。但母子二人短暂的相处似乎并不愉快,农历正月初四王女士离开时,还带走了原本计划送给小何的手机。
邻居王安玉说,自去年农历十一月小何独自生活后,邻居们十分关心,她曾多次拿蔬菜给小何,也曾邀其到家吃饭,但小何似乎并不热情。
间断的求学
今年小何15岁,在这花季年华,理应坐在教室享受宁静的课堂,但不少熟悉他的人告诉记者,去年以来,他变得十分厌学。
张宗是平昌县第三中学老师,也曾是小何的班主任。“他脑瓜子比较灵活,全班30多人,他成绩属中上水平。”张宗说,但小何静不下心,而且比较喜欢玩手机。
▲小何的临时厨房
▲小何的作文书
▲小何的日记
▲小何写的日记
张宗告诉记者,那时小何和奶奶租住在平昌县第三中学附近。张宗曾多次到小何租住的家里家访,“他对别人的意见似乎听不进去,很难说通他。”张宗还发现,祖孙二人似乎很难愉快相处,他曾听说小何与奶奶王琼兰不止一次发生过争吵。
在张宗的印象里,小何的确十分喜欢玩手机,有时晚上熬夜玩手机,上课时眼睛红彤彤的。张宗建议王琼兰:“我替你们保管手机,周末再还给你们。”但让张宗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替小何保管手机的当天下午,王琼兰便打电话给他,声称小何在家发脾气要手机,无奈的张宗担心发生意外,只好将手机退还。
发现小何喜欢玩手机的还有何亚忠,他告诉记者,由于小何在老家卧室的信号不好,便专门牵一根电线到屋檐下,以便使用手机。
去年冬天,小何在十分厌学的情况下向学校提交了“请假条”,他大伯和父亲回到老家专门处理此事,但无济于事。张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告诉小何:“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不久后,何亚忠觉得这样聪明的小孩被耽搁了太可惜,极有可能影响一生。于是他又通过各方熟人,将小何转到金宝新区思源实验学校,并降级从初二开始学习。
“我当时把他喊到家里来,洗澡换衣服,还专门去食堂给他充了100元饭卡,叮嘱他平时在学校学习,周末就来我家。”何亚忠说,但小何仅仅上了两天学,便回到家里,随后任何亚忠和老师万般劝说,都无济于事……
迷茫的未来
小何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张宗记得小何曾告诉他,“我就是一个孤儿,缺爱。”在小何的日记本里,一段内心独白似乎也印证了这句话:我常常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也许有那么两个,逗笑、刷存在的人常常在场上会被大家称赞,但台下却时常被骂成狗头,也许这就是我。
▲居住环境
▲小何的床铺
▲日记
在何亚忠看来,小何很难相信别人,他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我这么帮助他,但他总说,‘你那些都是假的,不要整那些没用的。’”何亚宗说,小何大伯每月都会补助小何,但他同样冷漠不已。
邻居王安玉也告诉记者,小何在村里十分调皮,在家吃完饭后,有时不洗碗,顺势将盘子碗筷扔在铁桶里摔碎,随后还将碎片倒在公路上,声称要扎路过车辆的轮胎。“有一次,他还故意将砖头搬到公路上,将自来水管弄破,自来水流了一晚上,真的让人很生气。”
2日上午,本报记者在宾馆内见到小何,长得比较俊秀,他正抱着小狗在房内玩耍。对于放火原因,只字不回,似乎厌烦了别人提问,怼了一句“别说话。”
小何母亲王女士告诉记者,她已经在回平昌的路上,2日晚上便能到达,这次无论如何都希望带着小何一起生活。对于小何,王女士只说了一句“很难说他”。本报记者试图联系小何父亲,但电话无人接听。
家庭的影响
针对小何纵火烧房,心理治疗师杨凡鑫和精神科医生罗思光都认为,孩子心理出现问题有多种原因,品行障碍、生活环境、原生家庭或社会经历、心理创伤与应激等,在小何的经历中,家庭因素是主因。
“15岁男生正处在青春期,容易产生易怒、烦躁、冲动情绪。”杨凡鑫说,原生态家庭的影响导致他在人际交往中敏感、没有安全感,因此常常感到孤单。罗思光认为,沉迷网络多数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快乐,便在虚拟世界里寻求。针对小何的情况,心理治疗师唐婉建议,必要时找咨询师对他单独进行心理治疗。“要改变他这种想法,需要监护人和身边人长期关心、帮助、教导他,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唐婉说。罗思光表示:“可以让他适当宣泄内心情绪,无论以后和谁一起生活,用积极的心态过好以后的日子。”如今,留守儿童不在少数,沉迷网游者也有很多,如何避免类似情况再发生?唐婉说,家长对孩子要有耐心,要尊重孩子,即使不在家也要通过电话、视频等方式多和孩子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