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彎十八拐:黃春明的創作人生

《書香兩岸》總第94期,採訪黃春明撕畫繪本全集編輯李晨照。


在童書編輯李晨照的心中,黃春明是一位偉大的作家,他開創了返璞歸真的繪本形式“撕畫繪本”,世界各地的孩子都很喜歡。黃春明先生的成人文學作品在世界華文文學界頗負盛名。《兒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莎喲娜啦再見》等書代表著中國臺灣鄉土文學的最高成就,榮獲“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時報文學獎”“吳三連文學獎”等多項大獎。但是他在五十多歲的時候,從成人文學轉向兒童文學的創作,真的可謂“九彎十八拐”。

九彎十八拐:黃春明的創作人生


其實這個轉變的源頭是,黃春明對於當下少年兒童教育的焦慮。他常常在一些社會新聞中,看到年齡很小的孩子就有犯罪的情況發生。他認為現在的教育需要更多生命教育的部分,於是,他創作出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黃春明撕畫繪本全集」。這套精美的童書得到蔡瀾、蔣勳、林海音、尤今、馬家輝、潘耀明、葛浩文等名家的推薦。全系列作品被翻譯為日、韓、英、法、德語等多種語言出版。

關於這套繪本的閱讀價值和引進情況,剛剛出爐的《書香兩岸》(總第94期)雜誌採訪了「黃春明撕畫繪本全集」編輯李晨照:

NO1:為什麼想要引進黃春明的繪本系列?能否請您簡要介紹一下這一系列?

答:首先,黃春明老師是非常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撕畫藝術家,其作品多次榮獲文學大獎。黃春明的繪本系列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他用“撕畫”的方式創作繪本的插圖,讓人耳目一新。可以說,黃春明完全憑藉個人的文學和藝術天賦,開創了一種全新的繪本形式。這種藝術風格的獨特性是黃春明的繪本最先吸引我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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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春明的繪本系列共有五本,分別是《小麻雀·稻草人》《我是貓也》《短鼻象》《小駝背》《愛吃糖的皇帝》。這五部繪本涉及生命教育、自我意識等主題,是熔鑄了黃春明先生獨特生命體驗的現代童話繪本。在《我是貓也》《短鼻象》《小駝背》中,我們可以看到黃春明文學創作母題的延續——受到損害的小人物如何努力活得有尊嚴。故事中的主人公都是在群體中感到格格不入的生命個體——被全村人看不起的黑貓、受人嘲弄的短鼻象、無家可歸的小駝背,這些主人公受到周圍人不公正的對待,但是他們沒有怨恨別人,而是努力克服困難,積極地面對生活。《小麻雀·稻草人》是一個帶有濃厚鄉土氣息的故事,對農民捕殺麻雀做了反思。《愛吃糖的皇帝》取材於歷史故事,用糖來比喻讒言,教會孩子辨別是非。

NO2.在您看來,黃春明的繪本與其他西方的作品相比,有什麼不同或是獨特之處?

答:黃春明的繪本具有深刻的現實性,雖然是面向兒童的作品,但是他不避諱在繪本中展現個體生命在現代生活中面臨的困境。目前,在西方繪本的引進中性格培養繪本、情緒管理繪本很受青睞,這類繪本探討的是孩子怎樣解決一些更為具體的成長問題,並且通常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尾。黃春明的繪本關注的是更本質、更普遍的成長困境,特別是《我是貓也》《短鼻象》《小駝背》,這三部作品可以被視為“兒童自我認知三部曲”,它們共同回答了“我是誰”的問題。應該說,黃春明的故事不是都那麼“討喜”,當然他是一個很有幽默感的作家,而且是那種充滿童趣的幽默感,但是他在繪本中誠實地展現生活中殘酷的一面,這讓他的作品多了一種其他繪本所沒有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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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黃春明的繪本,配圖採用的是他自創的“撕畫”,這與其他繪本的配圖相比,有什麼顯著的特點?由作者自己編寫自己配圖,是否更有利於故事的表達?

答:撕畫是一種富有拙趣的藝術。撕畫也叫撕紙畫,與剪紙是同源藝術,撕畫的創作方式是以紙張作為材料,用手撕出形狀,經過拼貼組成畫面。用手撕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的,不想用剪刀剪出來的那樣冷冰冰的,撕畫中,直線不直、圓圈不圓,很像小孩子的畫。黃春明先生的撕畫非常純真,達到了美術上的一種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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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能為自己創作的故事配圖,當然是最理想的。《我是貓也》的故事中有一個場景是黑貓在梳妝檯上照鏡子,配圖中,在黑貓身邊添上了一瓶花,鏡中不僅映出了黑貓,還映出了這瓶花,創造了鏡中之花的意象。這個細節的象徵意義與作品的主題是契合的。故事中的黑貓想盡辦法讓別人承認自己是一隻貓,最後它終於證明了自己是貓,然而它卻哭了,在故事中作者只是說黑貓是因為太高興所以哭了。

一般的所謂性格培養繪本肯定不會這樣去寫,證明了自己應該高興啊,皆大歡喜,有什麼可哭的呢。事實上,《我是貓也》的故事可以有另一種理解,黑貓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不得不改變自己的喜好,所有它證明自己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這種證明本身是虛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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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繪本中附贈撕畫的體驗材料,這是大陸簡體版新增的內容嗎?這一想法是怎樣產生的?

答:撕畫的體驗材料是我們這一版本新增的內容,主要是讓孩子能夠有參與感。當然撕畫本身是很難的,黃春明先生創作撕畫的時候,為了不在紙張上留下指甲的印記,只用指尖很小的一塊區域接觸紙張,撕出一幅作品是很辛苦的。我們只是設計了一些簡單的活動,讓孩子瞭解撕畫的創作過程。撕畫本身需要很多張不同顏色紙疊到一起組成一個完整的畫面,但是印刷成繪本後,這種層次感只能通過畫面中撕紙留下的毛邊才能感受到。不仔細觀察的人可能會覺得撕畫和油畫沒什麼區別,通過撕畫的體驗活動,孩子可以更進一步瞭解撕畫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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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引進版繪本我們在出版的時候,都會面臨一個“本土化”的問題,黃春明的繪本在出版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類似的問題?貴方是如何處理的呢?請舉一兩個具體的實例介紹一下。

答:黃春明老師繪本的文字內容,對於廣大讀者的接受是沒有問題的。配圖方面,不同於一般人用現成的彩色紙製作撕畫,黃春明選用雜誌的廣告紙作為撕畫的材料,所以有時會在撕畫作品中留下廣告文字。這種現象在《短鼻象》這本書中出現得較多。這本書的配圖中出現了各種語言的廣告文字,有日文的、中文的、英文的。這些廣告文字大多和配圖本身沒有直接的聯繫,只是作為一種紋理填充了畫面,但是以廣告文字入畫顯然又是有意為之的。這個故事講到短鼻象為了把自己的鼻子變長,去了整形醫院,還被藥店的人忽悠,糊里糊塗吃了減肥藥。這裡有對美容整形潮流的反思,短鼻象以自己的鼻子短為恥,隱喻了人們受到整形廣告的影響,對自我的認識出現偏差。由於編校標準的相關規定與要求,我們對這些配圖上出現的無實際意義的文字做了處理,只保留了幾處比較有代表性的廣告語入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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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華語作家因為了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教育習慣,因此其作品在啟發兒童方面會不會更有優勢?

答:華語作家更加註重作品在思想和倫理方面對兒童的教育意義。黃春明對於現代兒童的教育情況是充滿憂慮的,他認為現代教育只注重灌輸知識,而缺少了至關重要的生命教育。黃春明的作品對於啟發兒童認識自我、理解生命的意義有很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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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現代出版社曾經於2014年出版過這一系列,新華先鋒的版本與之相比有哪些不同嗎?與臺版相比呢?

答:和以前的版本相比,我們在內文的文圖搭配上做了比較大的調整。黃春明的繪本文字量比一般的繪本要多得多,以前的版本文字所佔的版面較大,有些頁面滿滿當當都是文字,給讀者帶來壓迫感,原版圖書也存在這個問題,我們的版本適當縮小了文字所佔的版面,讓撕畫插圖居於主要位置。另外,我們的封面設計和開本都和以往版本不同。

NO8.是否有進一步計劃引進黃春明的其他兒童讀物?

答:據我們瞭解,黃春明創作的繪本只有我們引進的這五本。這五本書是黃春明兒童文學創作中最耀眼的部分,它們創作於同一年,是黃春明在繪本創作上的一次大爆發,在此前和此後,黃春明都沒有出版過相似的繪本。如果黃春明老師後續有新的兒童文學和繪本面市,基於已經建立的良好合作關係,我們是會第一時間考慮引進出版的。

*圖文全文見《書香兩岸》雜誌 總第94期 封面攝影:鄧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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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春明撕畫繪本全集共5本,由生命教育課《小麻雀·稻草人》、自我認知三部曲《我是貓也》《短鼻象》《小駝背》和是非觀教育課《愛吃糖的皇帝》三大版塊構成,共同構成兒童心靈成長五書,已全面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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