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親故事,橘林花香再漫山

單親故事,橘林花香再漫山

單親故事,橘林花香再漫山


被雨水滋潤後的橘林,盛開得更加自在,偶有殘滴從花蕊溢出,滑落在深綠色且佈滿經絡的葉子間,又墜入積潭,撞上碎石,微聲帶味,不絕於耳,花香襲人,入脾入心。


果兒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歡喜,激動地扒拉著雙腿,一隻還沒辦法完全伸直的肥嫩小手指著白綠交織的橘林,另一隻手卯足了勁兒,緊拉著母親馬譁朝他眼睛直勾勾盯著的方向發力,同時果兒的嘴裡還嘰嘰喳喳地吵著要去摘那些紮根於枝丫的美麗。


即使果兒掙得滿臉通紅,馬譁還是殘忍地拒絕了他。此時此刻,在馬嘩的腦海裡,只有這樣的畫面在流動——一棵棵拔地而起的橘樹,被橘林環繞著的那間孤零零的農間小舍逐漸清晰,房屋背後噴湧出的裊裊炊煙帶著生活的氣息直奔山腰。


顯然,現實的代入感是極強的。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雖然跨越了千山萬水,

但這片與二十年前有著相同意義的橘林,迅速將馬譁拉回到了那個同果兒一般大小的年紀。


送走父親,迎來橘林


馬嘩的呱呱墜地,給村裡唯一孤立的那間簡陋小屋帶來生氣和希望。從此,一家三口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享受生活。


那時候正處於國家政策要求村村通電的關鍵時期,而馬嘩的父親正巧是電工,於是他就跟著村裡的組織者外出拉電線,立電杆。


就在馬譁快要習慣父親早出晚歸的工作的時候,那一天出門,她的父親就再也不會再回來了。鄉親們傳來噩耗,說馬嘩的父親在架設電杆的過程中因為基底不牢發生意外,被倒下的電杆砸中,當場死亡。


消息傳到耳邊時,馬嘩的母親還在河邊洗衣服。一時間,她像被電擊了一樣麻木,沒有能力產生任何情緒,洗衣的棒槌也從她的手中脫落,順著水流越漂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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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責任的並不是那個被不幸奪走生命的男人,反而是命運,從來不曾表現出應有的擔當,它在面對意外時,永遠都是笑臉相迎。馬譁父親是典型的農村男性,他嘴裡鑿不出花言巧語,但他寬厚的肩膀,永遠是最溫暖的依靠,他充滿老繭的粗糙雙手,頑強地撐起了一家人的堡壘。


可是,她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將在頃刻間化為烏有,唯一連意外也帶不走的,只有回憶。


“我們馬家世世代代都想要一個大學生,我看女兒是那塊料,我在外幹活的時候就靠你管教她了。你很細緻,也很堅強,她跟著你我很放心。”馬譁母親想起丈夫這樣的話,立刻用手把水往自己臉上快速潑去,她為丈夫安排了後事,送他安詳地走完了最後一程。她也收拾好了心情,全心全意要實現他的最後一個願望。


因為是工亡,事故責任人最後只得把馬譁屋後的那片橘林作為損失賠償交到馬譁母親手中。


就這樣,活著的人在橘林裡寄託著對逝者的思念。橘林既是謀生的手段,更是父親的象徵。


橘林裡的溫暖


父親走後,馬譁母女倆有了“兩個家”。一個用於生活,一個用於工作。而後者,似乎更有溫度。


橘林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夠馬譁母親忙活是肯定的。每年深秋到初冬的過渡段,橘樹掉落的葉子也完全枯黃了,鋪了個滿地,在樹根處蓋上了金色的葉毯。為充分利用樹葉,馬譁母親直接用掃帚將它們掃做一堆一堆的,刮燃火柴把它們燒了起來。


年幼的馬譁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她只是照著母親的樣子,操起手來盡她最大的努力捧起樹葉往火堆裡扔。稍顯柔弱的馬譁步子不穩,經常摔得滿頭葉子,趴在地上的她被跳躍著的彩色火苗深深吸引。

不過她沒發現的是,從母親眼中滾落的淚花,也混著火花燃起了酸甜苦辣。


學會數數後,馬譁才發現,母親每次都會將樹葉掃做37堆,因為父親的年齡正是定格在了37歲。堅強的女人從來沒在女兒跟前表露過負面情緒,她只是默默承受著背後的艱辛。


仲春時節,修剪樹枝是一項重要且繁重的工作。慢慢懂事的馬譁,看到母親每天起早摸黑心裡別是滋味,她因此在心裡有了打算。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精疲力盡的馬譁母親回到家中,擺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未經收拾的碗筷,而是用罩子蓋住的熱氣騰騰的飯菜。馬譁從廚房出來招呼母親吃飯,臉上留下的幾道還沒來得及擦拭掉的灰痕,惹得母親熱淚盈眶,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女兒面前這樣毫無掩飾地流淚。


馬譁不懂母親為何哭得那麼傷心,但她感覺得到自己這次做得很對。她看到的是母親為自己不停夾入碗中的菜,卻沒有發現母親碗中已經盛滿了欣慰。


又是一年盛夏,橘樹跟馬譁母親開了許多玩笑——樹上結出很多謊果。烈日炎炎,橘林能擋住太陽,卻製造不出絲毫清涼。為了摘下這些謊果,馬譁母親幹得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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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橘樹種類較多,有些蜜橘已經完全成熟。馬譁摘下了那些最紅最大的蜜橘,並挨個剝開,整齊地擺放在了盤子裡。母親還沒從樹上下來,馬譁就雙手舉著盤子給母親遞了過去。馬譁在橘肉上印出了果皮的綠色手指印,可母親透過汗水看得更清楚的,是女兒純潔無瑕的笑容。


小屋是母女倆的物質需要,而這片橘林所滿足的卻是二人真正的精神需求。時光不僅積累了歲月,還有她們之間的心有靈犀。母女間的情感在這片橘林進行著不停歇的熱傳遞,溫暖著三餐,烤焙著四季。


神奇的集市


笨鳥先飛的道理馬譁母親非常懂,在蜜橘大批量成熟的季節,她總是會在前一天把準備賣出的蜜橘從樹上剪下來,放滿兩籮筐。


到集市上售賣蜜橘,選擇攤位十分重要,所以,在凌晨三四點農家鼾聲正濃之際,馬譁母親就會從被窩裡起來,挑上扁擔便往集市裡趕。


睡得極香的馬譁從夢中醒來,她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離開的,她每次看見的,都是由滿到空的籮筐以及裡面裝著的令她興奮的大肉包子。


馬譁總以為這是自己做的美夢,生怕一醒過來夢就會被打碎,於是她選擇繼續閉眼入睡,直到母親提醒的聲音傳來,才給了她擁抱現實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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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總能從集市帶回來各種各樣的美食,這成了馬譁童年最有分量的期待,因為,只有這樣的期待,才有最大的可能實現。普通的集市,也成了馬譁最嚮往的地方。


摔倒在地的果兒又把馬譁拉回了現實,她還想再深吸一口橘林的香氣,再回味一遍兒時的記憶。馬譁也有過叛逆期,她會早戀,會厭倦母親的嘮叨和管教,會想輟學。


但一切都是可有可無的過程,而最終的結果,都是在橘林中重回人生正軌。父親與母親都在的地方,喚起的是最堅定的理想與信念。


蜜橘,皮青肉紅;母親,外剛內柔。這漫山飄香的橘林,將幾代人的心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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