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泪成行
又是一年清明季,按照当地习俗,我得回老屯给去世的母亲扫墓。
提前请假回了父亲所在的县城,待我推开家门时已过午时,饭菜早已摆上桌,父亲在饭桌前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顾不上接过我手里东西的姐姐,赶紧来到父亲面前:
“爸,我回来了!想我没?”我有些戏谑地明知故问。
父亲不说话,就是微笑地看着我,两只手有点不知所措。自从父亲病了以后,他的话就很少。
“爸听说你要回来,饭也不吃,午觉也不睡了,就在这等你,每天这时早都睡下了。”一旁的姐姐解释着。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就要掉下来,放下筷子,赶紧去洗手间洗了脸才算了事!
第二天上午我们驱车就去了郊外,来看长眠于此的母亲。母亲去世三十多年了,那时我才三岁,关于母亲一切都是模糊的记忆,但是看到得病后有些木讷发呆的父亲,我的内心更多的是对父亲的牵挂。
我,姐姐,姐夫,我们都在忙着:所有的思念都化作那一抔抔土,一片片灰烬,叠加在了母亲的坟头,飘散在这这荒郊野外。父亲也没闲着,我们铲过来的土,他用脚一遍又一遍踩踏着,又把燃烧未尽的纸钱都用树枝再勾回来。自始至终,父亲没说一句话,但他认真干活的劲儿,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父亲潜藏内心深处的东西——既有对逝去母亲的悼念,又是在享受跟儿女一起的这份亲情与快乐。
待我们扫墓结束回去时,坐在车里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喜鹊窝(或者说在刻意寻找),我的思绪都回到小时候,想起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拉扯我们四姐妹长大的日子。鸟儿一直守候在这一方土地,可我们早已飞向远方,游子的脚步即便走到天涯海角,魂牵梦绕的根也还在这里……
下午,我就要返程了,我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心里有些不舍,但又不得不回,父亲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脸上却没有了我刚回来时的快乐表情。
“爸,我走了,我下次再回来看你!”我说话时目光有些游移,似乎害怕与父亲的目光相对。
“我送你!”许久,父亲说出了这样一句语惊四座的话。
我和姐姐都诧异了,父亲自生病以来,第一次说出这样有人情世故的话。他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呆和傻,还有亲情!
下楼时,父亲伸手要帮我拿东西,还是没有话,我把最轻的一个递给了他,两个人默默地走着,他走在前面,把着楼梯扶手,走得很小心,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我,似乎担心我拎不动手里的东西,我鼻子很酸,脚步很沉,心里很痛,真心地不舍得走啊!
车已在楼下等候多时,我接过父亲手里的东西,打开车门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肆意流淌!
“爸,我走了,你多保重!……”其实我要说的话还有很多,但都被哽咽了!
车子已开动,司机很懂事地开得很慢。父亲并没有回去,而是顺着车子的方向在路边走着,他的步伐有些急促,我心疼他的傻,怎么可能追上车子呢!我怨恨自己按部就班的工作,都不能过多地陪陪父亲,每次回来都是这样匆匆忙忙。
一会,父亲停住了,他许是累了吧!突然,他的手又举起来了,用力地挥着挥着!
我的眼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