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接起時，我還來不及說話，就傳來外公噼裡啪啦講話的聲音。
“喂睿仔啊，你怎麼居然想起來給外公打電話來了。”
我不想讓外公知道我是因為媽媽發短信告訴我外公住院打針了才打電話給他，就故意扯開了話題，問他在哪，有沒有吃飯。
剛好外公說他在醫院，我就順著他問他的情況了。聊著聊著，外公突然問我是不是我媽告訴我他住院了，我不會撒謊。但我不希望他覺得我是經過提醒才打電話給他的。
我明顯感覺外公停頓了一下，說他沒事，讓我好好學習，不要太掛念他了。
我突然間就有點難過。
來學校之前，外公和外婆分別來我家住了一段時間。外公這人不會說話，和我一樣，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心理感受。但我明顯感到那兩天我陪他逛街散步時他的開心，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在家裡纏著我叫我教他彈電子琴。臨走之前，他一直叫我要記得回坪石，在那玩兩天。我答應了。
真正讓我知道外公外婆獨自待在家的落寞是外婆的一番話。
那天清晨，我拉著外婆在小區裡面散步。天氣有點涼，爸爸帶著妹妹在前邊走著，我陪著外婆在木橋邊看魚。
嘮了一堆家常，外婆突然問：“睿仔，在學校會很忙嗎？”
“還好吧，有時候忙，有時候挺閒的。”
“閒的時候給你外公打幾個電話吧。你外公老掛念你。”
“......”
“你外公不會說話，有什麼都只和我說。你上大學之後他一直掛念你，總是問我睿仔在大學會不會好忙，會不會太累了，會不會處理不好人際關係，會不會過得不開心。”
“他還說，上了大學以後，除了放假回家。睿仔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了。”
當時我沒有說一句話，心裡不知道什麼感覺，反正就是難受的緊。
我一直都以為外公外婆不太在意我們這些已經長大了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家裡經常有我媽，我舅舅，我大姨他們打電話。況且有好幾個幾歲的小孩子，每次在家裡打電話過去，外公外婆都是搶著和我妹說話，儘管我妹還沒學會講話，但是她發出幾個不連貫的聲音都會逗得他們很開心。
聽了外婆說的話，我才發現可能我忽略了他們太久。老人家，都是和小孩子一樣，很需要安全感，需要被人關心，被人照顧。只是有的人可能不善於把這種需要傾訴出來。
想起我小的時候，外婆經常帶著我上山摘菜，讓我在一旁的花叢中玩耍。
初中的時候住宿，但是離外婆家近，週末不回家或者在學校不開心了就會過去住。總是外婆為我燒好洗澡的水，外公為我煮好菜，等我回家。
夏天有蚊子，外婆會為我點好蚊香。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比較馬大哈，做完作業關上門就睡了。有好幾次，半夜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發現外公躡手躡腳的進來幫我開窗通風，關小風扇怕我著涼，再輕手輕腳的出去。
其實我都會被這點小聲音弄醒，但是怕外公會覺得把我吵醒過意不去，就在黑暗中裝睡，聽到關門的聲音再翻身。
儘管有的時候會偏向我的弟弟，但他們對我真的很好。
等外公外婆回家以後，我就想過段時間回去看看。想帶男朋友一起，因為一些原因耽擱了，最後因為他開學了沒有去。想和我媽帶著我妹回去，那幾天又碰上暴雨，也給耽擱了。後來我就上學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巧，但是生活本來就是充滿了意外。
就比如在前一天還是豔陽高照，第二天就是狂風暴雨。
於是錯過了那一趟回家的車。
聽到外公住院的消息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回去一趟，後悔說好一定每個星期打電話給他們結果總是忘記。
幸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但我決定，以後再也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掛電話時，外公又說了一遍：“你好好學習，不要掛念我啊。”
我心酸。說好。然後在心裡默默想著：
我一定會常常掛念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