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
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
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憑藉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
——唐澤雪穗
自2018年始,《白夜行》以音樂劇的形式出現在舞臺上,就在國內獲得了超高人氣,並廣受民眾好評。音樂劇是二十世紀璀璨的藝術瑰寶,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結合戲劇、音樂、舞蹈的音樂舞臺劇逐漸發展成了極富魅力的音樂形式,征服了世界各地音樂愛好者的心。
在西方,比較典型的音樂劇定義是“利用流行風格的歌曲和對白去講一個故事,抑或顯示各個不同表演者的才能的舞臺劇、電視或電影作品”。【1】而《白夜行》就是這樣一個利用了流行風格的歌曲和對白講了一個懸疑故事的音樂劇。
音樂劇不同於看小說。看小說時,我們會跟著作者一起去慢慢地撕開面紗,直到找到真相的那一刻我們才會感到憤怒、震驚或驚訝,最後會感嘆、琢磨,為何故事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而音樂劇不一樣,它會利用我們的五感,去調動我們的情緒,讓我們和故事裡的人發生“共情”,去站在對方的立場感其所感,想其所想。那天,我在《白夜行》的劇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雪穗心中的絕望和亮司悲痛的守望。
《白夜行》被稱為東野圭吾筆下,最絕望的念想,最悲痛的守望。文學評論家止庵曾說:
“東野的作品有偏冷與偏暖,悲觀與樂觀,或者說揭示惡與張揚善這樣兩路。總的來說,他更善於描寫惡,尤其是那種超越常人的惡。”
而這種超越常人的惡,在《白夜行》這部劇中,被唐澤雪穗演繹的淋漓盡致。
雪穗的毀滅欲
從小失去父親的唐澤雪穗,美麗又聰慧。在她母親陷入一場謀殺案卻突然中毒身亡後,雪穗被富有的養母收養,養母是父親的妹妹,待她極好,就像劇中所唱:“我是一顆野草,依靠春風而生”。而養母,就是雪穗的那股春風。
可她也唱:“如果春風阻礙了我,我將毫不猶豫的離開;如果人阻礙了我的未來,我將毫不猶豫地讓她消失”。這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到貴族學校上學的雪穗,因為美麗而遭到同學滕春都子的嫉妒。她嫉妒雪穗走在學校門口,男生會因她而失神;她嫉妒雪穗姣好的身姿,討厭她清高的模樣,於是她喊女同學一起欺負她,羞辱她,說她是假冒的公主。
雪穗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直到同學江利子向她施以援手,她才安靜地撿起被撕碎的書本,面無表情。然後雪穗向江利子伸出了手,她們成為了好朋友。
可一等江利子離開,她便憤怒的歌唱:“我當然不是公主,因為我沒有母親的守護;我當然不是公主,因為我從來沒有朋友;就算我不是公主,我會讓你們體驗我曾受過的傷,感受我的絕望。”這一刻,我看到了雪穗心中的恨意。
而當她策劃讓滕春都子在陌生人那裡失身,隨後第一個跑過去保護她,我看到這個心機深不可測的女生,簡直讓人不寒而慄。而書上說:“她相信這種做法,能夠輕而易舉地奪走對方的靈魂,因為她自己曾親身經歷過,那樣的絕望”。
從心理學上講,這樣的雪穗明顯是一個有著強烈毀滅欲的人,她要所有讓她不好受的人,也經歷一遍她曾經體驗過的痛苦。比如毀掉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江利子。
雪穗的佔有慾和控制慾
在學校舞蹈社團裡,雪穗頻頻望向帥氣富有的學長,希望他邀請自己跳舞。可學長卻邀請了江利子,他的眼裡只有這個溫柔的小學妹,雪穗便只好和另外一位房地產的富家公子跳舞。在舞臺上,我看到雪穗的目光仍時不時往在學長的身上瞟,心想,不會壞事兒吧,果然,出事了。
好朋友江利子和學長戀愛了,雪穗嫉妒,不,是見不得長相平平的江利子受到了富家公子的喜愛。於是,她表面言笑晏晏,把江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送出宿舍。而一等她離開,雪穗便坐在床邊憤怒的撕下了一頁紙,這也暗示了江利子的結局。
舞臺下的我們毛骨悚然,旁邊的吸氣聲也透露出了觀眾的不解,他們困惑雪穗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好朋友。我想,這大概是雪穗變態的佔有慾和控住欲吧!我有的,你不能有,我沒有的,你也不能有
。兩次,雪穗用同樣的手段,把有利的因素都引向自己;不擇手段,除掉妨礙她、讓她難受的人。她表面似乎毫不在意,但心底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恨不得對方消失的地步;她臉上看起來風輕雲淡,但心底的渴望已經恨不得完完全全的將對方佔有。
為什麼呢?看起來高貴、美麗、聰慧的雪穗,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呢?沒有一絲的道德和人情,還聰明到沒有人性。下半場,我們從她對第二任丈夫的女兒的所作所為中,終於看明白。
雪穗惡的來源
下半場,雪穗跟第一任丈夫離了婚,以對方家暴為由,分得了一大筆財產。隨後,跟第二任丈夫結婚,丈夫有一個15歲的女兒。但這個女兒很不待見雪穗,說她是狐狸精,勾引他爸爸,不僅踩髒雪穗給她買的裙子,還讓雪穗離開她的家。
這時,整個音樂劇的高潮來了,雪穗向黑暗中的男子憤怒的嘶吼,讓他用同樣的方法毀掉這個如花似玉的繼女兒,只為了讓她接受她。你看,多麼惡毒的一個人,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在女兒被毀掉後,雪穗用她溫柔的懷抱,抱住了這個失去了靈魂的女孩,向她訴說自己的故事。
“當時的我比你還小,也像這樣被推倒,世界不會因為你是小孩,就會對你溫柔以待,想哭就哭吧,在我的懷裡,哭過後就站起來,我們堅強的站起來。” 有人說,哀傷的過程是告別悲慘過去的必經之路,當雪穗用她天使的面孔、惡魔的心去擁抱繼女兒的時候,我想她這一刻是真的悲傷,是那種真切而純粹的悲傷,不是表演出來的悲傷。
她在為自己過去的經歷絕望,為自己已經墜入黑暗的靈魂而難過。可難過之後,我想她更多的是快感, 隨著繼女兒在她懷裡痛哭、靈魂開始墜落,雪穗的心是有著無限快感的,她溫柔的樣子,像極了惡魔。
可是,雪穗身上這種純粹的、理智的、泯滅人性的惡,是誰釋放出來的呢?是將雪穗賣給大人當玩具的母親嗎?後來我發現,不是。是成人那些骯髒的慾望,毀掉了孩子本該純真的世界和快樂的一生。於是,她沉浸在惡的世界裡,將自己的一顆心扭曲,無法自拔。
寫在最後
有人說,生命的意義在於選擇。雪穗她本可以放下,試著去接納、開始新的生活,因為她離開罪惡之源後,本可以有著美好的一生,可她並沒有積極地面對生活。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人之所以偏執,是因為當感覺到有敵意的時候,死也不能低頭認輸的,因為如果認了,就會產生巨大的羞恥感,這是一個受過傷的女孩所無法容忍的事。雪穗的童年痛苦的經歷並沒有過去,實際上也過不去,那些經歷仍然藏在她的潛意識中,深深地影響著她。
在《黑客帝國》這部電影中,反派史密斯和主角尼奧有一場大戰,尼奧被史密斯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史密斯問尼奧:“你為什麼不放棄,為了自由、真理、和平或者愛情?都是幻覺,所有的一切本質上都像母體那樣虛偽造作。愛情,不過是人類發明出來的無聊玩意兒,用來對抗虛無,你不應該看不出來,你該醒醒了,你贏不了的!繼續鬥下去毫無意義,為什麼你還要堅持?”
尼奧回答說:“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如果我們現在去問雪穗,你為什麼不放棄?就為了解放那個童年悲慘的自己?你已經擁有了愛你的養母,富裕的家庭,得體的教養,為什麼還要堅持這樣毫無人性的佔有和報復?
我想雪穗她也會回答:“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一天當中,有太陽昇起的時候,也有下沉的時候;
人生也一樣,有白天和黑夜,
只是不會像真正的太陽那樣,有定時的日出或日落;
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在太陽的照耀下,
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
漆黑的深夜裡。
——《白夜行》
文獻:【1】文章來源:走進歌與舞的殿堂——感受音樂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