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障者「 谈 」:第 29 个全国助残日,我采访了三位聋人咖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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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广州越秀区文德广场的一家星巴克将迎来改造后的亮相,这家星巴克可能是中国 3800 多家门店中「 最安静的 」的一家。

这种安静,不是说店内环境的安静,是店内员工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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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位听障咖啡师,用着静默的「 语言 」,协同 16 位健听咖啡师伙伴,一起为来客制作香醇美味的咖啡。

这也是星巴克继马拉西亚吉隆坡店,美国华盛顿店外,全球第三家手语主题门店。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听障者和健听者融合共事,而不仅仅是把听障者当作一个群体中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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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咖啡行业,是近些年来大多数听障者的选择。

那么他们为什么想要成为咖啡师呢

昨天,我微信采访了三位听障群体里,正在从事咖啡行业或是从事过咖啡行业的听障者,也许你能从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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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镜头下的咖啡


第一位咖啡师:不做咖啡师,我还能做什么

F君,武汉 自由咖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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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 F 君的时候,她说自己四月份已经辞职了,现在是失业人员。

F 君大学就读于西安美术学院的特殊教育专业,毕业后因为就业方向狭窄,为了活下去她选择做咖啡师。加上在上一家咖啡店做试用员工的时间,F 君差不多做了三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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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君镜头下的咖啡馆


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糊口,但在工作的过程中,她慢慢地爱上了咖啡师这个身份,在不断地练习和操作中有了职业上的满足感。

她说自己在咖啡操作和学习上的反应很快,靠着助听器或是用手感受打奶泡的波动线,最细腻的奶泡她花了一周练好,而学会拉花只用了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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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咖啡馆她做得长,有的咖啡馆做得短,但不管是在哪一家咖啡馆,她都觉得不太满意。

首先是工资低,一个月只给两千多。通宵加班累死累活也才三千多,仅仅能养活自己。

其次是没保障,咖啡店老板从来不会给交五险一金。她就是不愿意也没用,武汉能接受听障者工作的听人咖啡馆本来就少,为了生活除了忍耐只有忍耐。

最难过的是,她无法为顾客介绍产品的口感。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健听的咖啡师差,但因为听力缺陷,跟他们沟通交流,改进自己的技术缺陷。

她也想过要去咖啡培训班精进自己手艺,去考试,但是培训费和考试费是只能拿两千多工资的她负担不起的。不过就算工资仅能解决温饱,她还是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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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资金怎么办?

她说:「 攒到钱就开,攒不到就一直打工。实现的梦想才是梦想,没实现就当一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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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位咖啡师:不后悔开咖啡馆,后悔没能找对人

James,前 Deaf coffee(聋人咖啡)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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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 高中毕业后便开始打工,24岁那年,因缘巧合喝到一位咖啡师做的手工卡布奇诺后,他爱上了咖啡,并且有了开咖啡馆的想法。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不辞辛苦,跑去咖啡店做不要钱的学徒。

学成之后,James 说服了母亲给他赞助了一笔启动资金,邀请了一位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特教专业的高中同学,一起实现自己心中的那个聋人咖啡梦。

那是 2013 年,移动互联网大潮刚刚开始,微信支付还没流行,曹云金还没叛出德云社……在一切还尚在萌芽的那个年代,国内第一家 Deaf coffee(聋人咖啡)就这么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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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 店内的员工几乎都是聋人,在日常的咖啡售卖外, James 还在咖啡厅开设很多手语活动,例如每周日的手语课堂,让听人和聋人一起交流。

咖啡厅独特的聋人文化,吸引了不少对此感兴趣的聋人和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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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咖啡厅最赚钱的时候,James 一个月能赚一万多,赚得最少的时候,收益甚至不足以交付水电费和材料费。邀请的伙伴因为跟他经营理念不同,经常发生争执,加上员工培训和租金问题,让 James 渐渐感到心累。

在勉强经营了一年半后, Deaf coffee (聋人咖啡)不得不因为经营不善黯然歇业,James 也因此赔了十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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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 现在已经是一位聋人旅行团导游和旅拍摄影师了,帮助了数百个聋人解决出国旅游的签证及路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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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带领聋人旅行团去埃及


时至今日,James 觉得经营咖啡厅是件让他正能量满满的事情,就算这个曾经的事业让他赔得血本无归。但在开咖啡厅的时候,他能远离喧嚣,用手语跟聋人沟通,用纸笔跟听人沟通,聊着聊着,这些客人就慢慢地变成了他的好朋友。

他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 每天早上开门,浇水养花养鱼养龟,然后做一杯咖啡给自己,等着客人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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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位咖啡师:只要愿意跟着学习,就会进步很快

考拉 聚福咖啡店 咖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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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是一位微博摄影大 V ,我经由一位朋友介绍,得以认识她,然后喜欢上这位热爱生活的姑娘。她拍摄的照片,无一例外构图自然,富有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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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镜头下的咖啡馆


在毕业后,考拉从事了很多份工作,都不是她喜欢的。当她爱上喝咖啡后,她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咖啡师。

她在第四家咖啡馆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师傅,愿意让她边看边学,不时提点她。尽管没有专业的培训,考拉还是极快地掌握了咖啡和拉花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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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人咖啡馆工作的时候,店里只有她一个听障人士,她靠着「 看唇语 」「 客人用手指指示菜单 」来为客人制作咖啡,如果遇到了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她会用语音转文字的软件来翻译客人说的话。

考拉从没有抱着「 我是聋人,我不应该跟听人在一起工作 」这种想法,而是选择跟听人一起进步,让自己融入社会大环境中。

在结束了上一家的咖啡师工作后,考拉开始在聚福 café 上班,在聋人咖啡师中已经算是收入比较好的了。虽然只要辛苦一点,她也能跟听人咖啡师一样拿到高薪,但考拉更喜欢慢节奏的生活,想要享受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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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镜头下的上海


她对聋人咖啡师的前途有更深的思考。她说做咖啡师是个吃青春饭的职业,年纪越大,嗅觉味觉手感不但会慢慢下降,大多数咖啡店也不太会接受年纪较大的聋人咖啡店员。

我问她以后有什么安排?

她说:「 做一个自由摄影师吧,继续当下的生活,出本自己的摄影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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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截至 2019 年,全球范围内约有 4.66 亿人(包括约 3400 万名儿童)听力受损,约占全球总人口的 5 %,也代表需要工作的听障者是数千万级。

相较于需要高等学历或是需要频繁沟通的工作,咖啡师要简单太多。听障者只需要学会怎么冲泡咖啡和拉花就可以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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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坡的聋人主题星巴克咖啡厅


一旦他们成功挑战内心障碍和沟通障碍,进行专业的培训后,他们是可以成为一名咖啡大师的。就像在广州,就有国内第一位聋人 Coffee Master (咖啡大师),朱洁莹。

在学习做咖啡的过程中,只要付出时间,付出努力,他们就能够凭借一技之长来养活自己。对普遍学历不高的聋人群体来说,这是比钱少活多的流水线工人岗位要更有趣,更有认可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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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3年,James开设第一家聋人咖啡厅后,国内陆续有聋人开始创业,开设手工咖啡厅。到现在,国内已经有了几十名聋人咖啡师,十几家聋人咖啡厅。比如

北京的 静默咖啡 ,杭州的 sigh coffee(手语咖啡),广州的 无声café ……

聋人咖啡厅的兴起,不但多了一个听障者点餐不难的地方,也是消除偏见,增强听障者与健听者沟通的一种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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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克吉隆坡和华盛顿开设的两家手语主题咖啡店,都在当地引起极大的反响,不但没有降低店内的营业额,华盛顿店开业后还挽救了星巴克在2018年种族歧视风波后的企业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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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坡的聋人咖啡师分享


星巴克这个榜样除了对聋人展现出高度尊重外,也提供了就业机会及教育意义在里面,足以证明让听障人士融入听人的工作环境是可行的。雇用聋人或残疾人不应该被企业视作是在做慈善,残疾群体需要社会平等地去看待他们,给予他们工作上的基本尊重。

就好像今天开业的广州星巴克文德广场店内的每一位聋人咖啡师,他们具备着与健听咖啡师一样的咖啡知识和技能。除了需要依靠手语和文字来与顾客沟通点单外,在工作中与听人咖啡师没什么不同。

大家都是努力生活平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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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千秋,带你感受听障群体努力生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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