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十一年了。那时我还只有十九岁,正在读高三第二个学期。而今却已经两鬓斑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父亲排行老二,自幼勤奋,老实本份。爷爷是当地的乡坤,在父亲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与母亲结婚了。母亲家里也是当地有名的绅士,不仅有良田,还有一栋大瓦房(后来土改的时候把我母亲家定为大地主,房子全部分给别人了。现如今那栋大宅子还孤独地伫立着,不过住在里面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些房子因年久失修,显得很颓败)。外公通过关系把父亲送到当地乡公所做些跑腿的事。后来因为父亲踏实肯干,被区公所的领导带在身边,直到解放。
因为有这一段经历,父亲在五九年被下放。经过近两年的劳动改造,父亲又调回了当时的地区商业局工作,直到去世也没有离开过。
我是家中老么,七八年我九岁的时候,父亲把母亲、三哥和我三个人的户口从农村迁移到城市(当时大哥已成婚生子无法迁移,二哥也读书出去参加了工作,唯一的姐姐也和姐夫去了外地参加了工作)。这在当地曾轰动一时。现如今那些儿时的玩伴说起当时的心情,还流露出羕慕、嫉妒的神情。
不料,在我来城市生活的头一年就得了一场大病。后来听母亲说,我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父亲出差在外听说我住院了,急匆匆赶回来。白天父亲要上班,晚上就在躺椅上陪护我。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技术比较匮乏,药品短缺,很多治病救人的进口药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父亲动用所有的资源,好不容易弄来了两支日本进口药,把我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大难不死的我尽管因病耽误了近两个月的学习,但期末考试成绩仍在班级前三,并被评上三好学生。那一年我们学校组织全体三好学生去坐飞机绕城市上空转一圈,只要交三元钱。我把这个消息兴奋无比告诉母亲。不料母亲却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因我生病住院,父亲已经把老家的房子卖了,现在家里还欠着父亲单位四百多元钱,每个月要还二十多元,三元钱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当时父亲的工资只有六十多元钱一个月,母亲没有工作,我还要读书,家里经济捉襟见肘)。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十分难受,尽管我很想坐飞机上蓝天遨游,但现实却不容我奢想:我已经败光了家,而且还欠着帐,有什么理由任性?!
过了两天,我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下午在外面打完篮球回家正准备吃晚饭,母亲走到我面前,把三元钱放到我手里,告诉我说,父亲希望我努力学习,长大以后能飞得更高、更远!那天我吃饭比任何时候都香。不谙世事的我哪里知道父母亲为了让我坐飞机,得省吃俭用一个星期啊!这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一次坐飞机。
父亲在单位是计财科科长。那时都是计划经济,地区下面管辖几个县(当时还没有县级市),所有的物资供应都要经他报批,但他从不谋私。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清清白白做人!即便是他住院以后,局里考虑到父亲的身体状况,提出让父亲确定一个接班人。当时科里有两个年青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老家的女婿,但因为是中专文凭,另一个是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当时是唯文凭时代),父亲还是按原则提拔了那个大学生当科长。说起这事,那个中专生至今都还有些介怀。
父亲走了,但他的正直和善良一直影响着我,指引着我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