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新春音乐会,是一场颇具仪式感的文化大餐,这是代表上海这座城市的音乐之声。
卡尔多·穆蒂、普雷特涅夫、吉尔伯特、艾申巴赫等国际一流指挥家,维也纳约翰·施特劳斯乐团、德国广播交响乐团、西班牙加纳利交响乐团等外国乐团,每年轮番上阵,带领上海听众开启让人意犹未尽的世界音乐之旅。《图兰朵》、《阿依达》、《军中女郎》等西方歌剧已成为舞台上的经典,“今夜无人入睡”这首《图兰朵》歌剧中的著名咏叹调还在上交音乐厅的上空回响。
2019新春音乐会现场,活跃于国际乐坛上最杰出的中国指挥家余隆,以一袭长袍马褂深入人心。只见他神采飞扬,指挥若定,带领上海交响乐团演绎纯正的中国年味。
指挥余隆一身长袍马褂和歌唱家雷佳
国家一级演员、女高音歌唱家雷佳的出演同样充满了浓郁的“中国韵味”。她的音色善于变化,刚柔并济;行腔真挚动人,富有内在张力。她曾成功塑造了国家大剧院首部原创民族歌剧《运河谣》中“水红莲”的形象,主演了小剧场歌剧《再别康桥》。此次新春音乐会,雷佳就登台献唱了这两首中国歌剧中的咏叹调。
《白日飞升》选自歌剧《再别康桥》,是角色林徽因在得知徐志摩遭遇空难之后,受到极大冲击,内心情感起伏复杂变化,而演唱的整部剧中最后一首咏叹调,对人物形象塑造有着重要作用。选段“秦生啊,你还好吗”出自歌剧《运河谣》第四场,展示了全剧核心人物水红莲机智勇敢、聪明善良、敢于抗争的人物性格。“初更熬药汤,不要烫着你;二更寒风起,你要多添衣;三更星斗移,你要歇一口气;四更孩子哭,给他喂点浆米……”前四更雷佳的演唱将心绪和缘由娓娓道来,情绪也相对平稳,歌词情景刻画细腻。“……五更拂晓唱雄鸡,我一夜站在露水里,你抽一点空把我想起,让我得一点爱惜,一点爱惜。”第五更时雷佳的演唱情绪到达高点,直抒思念之情和深刻爱意,音乐的深度与力度也极大加强。
新春交响文化大餐
“要更好地观摩和聆听歌剧选段的话,我建议要做一些功课,了解这首咏叹调的出处,和歌剧的大概内容。”土家族男高音歌唱家,上海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副教授陈剑波告诉记者。他认为在新春交响文化大餐的舞台上,中国歌剧作为重头戏出现,彰显了歌剧事业的蓬勃发展,和上海市民欣赏习惯的改变。“同一出歌剧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导演、指挥、歌唱家,都会衍生出不同的艺术风格。”陈剑波形容说,歌剧演出现场犹如作画,同一个题材不同画家用不同颜料画出来的物体给人感受是不一样的。演唱者、指挥和乐队,在现场达到某种艺术上的契合,这是歌剧的魅力。
那些年我们熟悉的旋律都来自歌剧
“歌剧实际上还是外来的文化范式,它起源于欧洲。”
中国歌剧,一些听众可能还觉得有些陌生。然而实际上,不少被人们所熟悉的,那些年深入人心的旋律,就来自经典的中国歌剧。
我们有极为悠久的戏曲历史,如汉代的“百戏”,唐宋时期的歌舞杂剧、后来的元曲、京剧等各种戏曲,还有全国各地丰富的民歌曲调。
陈剑波告诉记者,现代意义上的歌剧艺术,是以“五四运动”之后,黎锦晖的儿童歌剧《麻雀与小孩》为起步标志,发展到现在具备了完整的歌剧范式,还在进行多元化的探索。中国歌剧有自身的民族特点和发展历程,刚刚经历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
进程虽然不长,但也经历过几次发展的高潮期。
“万口传唱《北风吹》,处处皆闻《洪湖水》。哪个不知《刘三姐》,谁家不哼《红梅赞》。”短短几句话,就描述了这几段旋律曾经风靡一时的传唱度。
四、五十年代有一种说法是一“白”一“黑”和一“江”一“湖”。分别指的就是产生于这个时期的中国歌剧《白毛女》和《小二黑结婚》,《江姐》和《洪湖赤卫队》。这是民族歌剧的大胆探索时期,他们的共同特征是带有红色革命本质,带有鲜活的民歌民族特性,带有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意味。
延安时期歌剧《白毛女》剧照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年来到……”陈剑波在哼唱了这段旋律之后告诉记者,《白毛女》的创作和公演最早是为了向党的七大献礼,通过一个民间传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通过喜儿和杨白劳这对父女的遭遇,来讴歌新社会。这在当时是充分运用了艺术的感染力和影响力,来进行思想的教化。
《小二黑结婚》是根据赵树理的文学名著改编的,讲述了一个民兵小二黑与小芹姑娘相爱却历经坎坷的故事。这出剧中吸收了山西民歌和山西梆子的民间音乐素材,有鲜明的时代感。“清粼粼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同样脍炙人口的旋律,被收录在大专院校的重点声乐教材中。
歌剧《江姐》选曲(人民音乐出版社)
《江姐》由著名编剧阎肃执笔,讲述了中共地下党员江雪琴(江姐)在全国解放前夕,由于叛徒的出卖,不幸被捕,英勇就义的事迹,这是根据一个真实的革命事件改编的。《红梅赞》、《绣红旗》、《我为共产主义把青春奉献》 ,都是出自这部歌剧的咏叹调。
“洪湖水,浪打浪……”是《洪湖赤卫队》里最著名的唱段,流传度很广。这部歌剧的音乐采用了民间花鼓戏等音乐元素,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陈剑波告诉记者,这些为人们所熟知的旋律正是出自中国歌剧的唱段,是其中旋律优美的咏叹调。而从这些歌剧产生到现在,一直都还在被不断改编、复排,可以说是牢牢占据着经典歌剧的席位。
民族歌剧向西方的交响化范式看齐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跟世界的通道打开了,在文化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除了之前比较单一的歌剧形式之外,产生了很多跟欧洲歌剧范式比较接近,结合更紧密的歌剧。改革开放后第一部歌剧就是施光南的《伤逝》。”陈剑波副教授正在写作一篇由文学作品改编为中国歌剧主题的论文,其中就重点提到了歌剧《伤逝》。有评价说,鲁迅写出了每个时代青年人的爱和梦想,《伤逝》便是鲁迅创作于1925年的唯一一部写青年人爱情的短篇小说。故事讲述的是一对深受五四运动新思潮影响而觉醒的男女主人公涓生和子君,扮演着在一个倍受封建思想压迫的社会环境中要求个性解放、并追求自由爱情的青年形象。
1981年《伤逝》首演剧照
“《伤逝》初步具备了歌剧的交响化,它的乐队的写法,旋律的写法,它具备了西方对歌剧名词解释的要件,比如说咏叹调,声部的设置。”歌剧《伤逝》被称为是中国第一部抒情歌剧,“人民音乐家”施光南是新中国成立后由国家培养的新一代作曲家。
到了《原野》,中国歌剧又进一步发展了,在乐队和声乐的写作上,作曲技法上,又有了很大的改变。再到后来莫凡的《雷雨》、郭文景的《骆驼祥子》,陈剑波评价说尤其是《骆驼祥子》,它完全具备了西方歌剧的性格,它没有那种特别优美、可以单独拿出来供大家欣赏的一首咏叹调,但是它整个的声乐和乐队都是特别紧密,可以说是共同完成了剧中的戏剧冲突和矛盾解决。在陈剑波看来,他所罗列的四部歌剧作品,也表现出来西欧歌剧发展脉络的一些线条。
《骆驼祥子》剧照登上外国歌剧杂志封面
保留“中国特色”,提升文化自信
虽然,“歌剧”算是一个文化舶来品,它起源于欧洲,中国歌剧要学习它的范式,要具备一些必要的元素,但在陈剑波看来,中国歌剧也应发展其“中国特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是一个多民族、文化博大精深的国家,中国歌剧也不妨多选取一些民族素材。
“比方说郭文景的创作里面加上了京胡,还有《江姐》,它的旋律基本上是借鉴了四川的民歌,还有扬琴、清音。习总书记不断地提出我们要文化自信,歌剧也算是文化中的很重要的重头戏。”陈剑波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普通民众,走进歌剧的欣赏音乐厅,能够欣赏中国歌剧,并且对歌剧作品有自己的理解、认知,甚至于评价,他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状态。
中国音协主席赵季平在歌剧厅观众席
中国歌剧的创作,在当下正是遇上了最好的时代,在全国都是一个蓬勃发展的趋势。然而真正能称之为经典的作品,只有放到时间的历史长河中去检验。静下心来,向老一辈艺术家学习,认真地创作、打磨,不断听取专家和普通观众的意见,进一步研讨、改进,才能塑造出一部又一部的经典。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刘娅静 实习记者:郝思舜 宗慧敏 柳学敏 摄像:刘宽漾 实习编辑:曹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