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49，青風末/文
1988年，阿拉斯加州長帶領一部分本地居民，從阿拉斯加的諾姆，航行至楚科奇的普羅維登尼亞，正式開啟了兩地科學，環境，商業，文化和外交領域合作的新紀元 。
校/捕風者 畫/一條人文主義狗 圖/地緣谷
阿拉斯加位於北美大陸西北端，與俄羅斯隔白令海峽相望。作為美國面積最大的州，自1867年從俄國手中以720萬美元購得後，俄美兩國在政治意識形態上的差異越來越大，兩國政府之間矛盾不斷，合作也越來越少。
然而鮮為人知的是，阿拉斯加州和楚科奇自治區也曾積極開展合作，並得到了兩國政府的支持。這其中，有豐富的地緣和歷史因素，更得益於兩地原住民的推動。它們共同打破了政治邊界，推動了兩國為數不多的合作。
同在俄國之下
在冰冷的白令海峽之上，有兩座小島，分別是美國的小代奧米德島和俄羅斯的大代奧米德島，兩座島嶼之間的直線距離僅為4.8公里。
在距今約一萬年前的冰河時期，冰川大面積形成導致全球海平面下降，白令海峽的陸地部分露出海面，形成了白令海路橋。當時生活在俄羅斯西伯利亞東岸（今楚科奇地區）的愛斯基摩人的祖先，跟隨獸群，經過這座海路橋，從亞歐大陸來到了北美大陸。
北極土著人跟隨獸群穿越白令海峽
此後，阿拉斯加地區的原住民，一直保持著傳統的打漁生活。地理大發現時代（15世紀-17世紀），歐洲的船隊幾乎遍佈世界各地，或許是因為北極地區惡劣的氣候環境，阿拉斯加地區遲遲未被人發現。
直到1648年，俄羅斯帝國海軍軍官，探險家謝苗·伊凡諾維奇·迭日涅夫帶領的船隊，在北極地區探險時，被海上的風暴吹到了阿拉斯加沿岸的地區。迭日涅夫也是第一個航行經過白令海峽的歐洲人，後人將楚科奇半島的一個海角命名為迭日涅夫角，用來紀念他偉大的發現。
迭日涅夫探險路線
探險家謝苗·伊凡諾維奇·迭日涅夫
姍姍來遲的歐洲船隊直至1732年才首次抵達阿拉斯加。諸多專業的測繪人員開始對阿拉斯加的地形地貌以及海岸線進行測量和描繪。
1742年，維圖斯·約納森·白令，一位俄羅斯海軍中的丹麥探險家，在去美洲大陸的航程中，因為風暴與主船隊失聯，在海上漂流的過程中，他們看到了阿拉斯加的南岸，還發現了阿留申群島的幾個島嶼。白令最終在科曼多爾群島中的一個小島上病逝，後人為了紀念他，用他的名字命名了白令海峽、白令海、白令島和白令地峽。
紀念維圖斯·約納森·白令的俄國郵票
此後，俄羅斯帝國在位於阿拉斯加半島南部的科迪亞克島的三聖徒灣建立了他們的首個殖民地，通過貿易控制了阿拉斯加地區的主要幾個群島，包括阿留申群島。1799年，俄國沙皇保羅一世特許在阿拉斯加創辦半官方性質的殖民貿易公司——俄美公司，並給予其20年的皮草貿易特許經營許可。
皮草貿易的繁榮，讓俄國在阿拉斯加東部地區建立了一些永久居住點，然而，俄國從未完全佔領阿拉斯加。
當時隨船過來的東正教牧師還給阿拉斯加當地人民宣教，來自shutterstock
今天也流傳下來了這個傳統，東正教牧首來看望邊遠地區的少數民族
1853年，歐洲爆發了克里米亞戰爭，俄國與英、法為爭奪小亞細亞地區權利而開戰。俄軍戰敗後，因為擔心位於阿拉斯加的殖民地被英屬北美（今加拿大）政府搶奪，便提議將阿拉斯加地區賣給剛剛結束內戰的美國，並讓美國
牽制英國在北美洲的勢力。當時的美國國務卿威廉·西華德以大量金錢買下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每平方千米地價為4.74美元。
威廉·西華德，在沙俄手上買下了阿拉斯加，如今來看，這是一筆劃算到家的買賣
19世紀，阿拉斯加地區的淘金熱 吸引了大量的探礦者。1912年，阿拉斯加正式以自治領地的身份合併入美國。二戰期間，阿拉斯加在戰略，政治和經濟上的重要性，終於得到了美國政府的認可。1958年，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正式批准阿拉斯加建州。
1898年的克朗代克淘金熱時期，正在攀登阿拉斯加奇爾庫特山口的成群礦工和探礦者，來自shutterstock
地利也人和
雖然看起來位置偏遠，氣候寒冷，可是近幾年，阿拉斯加州利用其自身的地理優勢，豐富的自然資源，一直保持著蓬勃的經濟發展勢頭。相比之下，俄羅斯的楚科奇自治區，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在過去三十年內，楚科奇的居民數量從1991年蘇聯解體時的14.8萬人減少到如今的不到4.8萬人，成為了俄羅斯中人口數量第二少和人口密度最小的一個聯邦主體。
楚科奇自治區首府阿德納爾市區，來自俄羅斯衛星通訊社
楚科奇的經濟幾乎完全取決於黃金（卻由一家加拿大公司管理）和煤炭（卻由澳大利亞一家公司管理），以及莫斯科的微薄補貼。楚科奇雖然面積遼闊，平原較多，但是由於氣候因素無法開展農業，經濟結構比較單一，居民生活水平也明顯低於阿拉斯加。
楚科奇較大金礦分佈（黑點）
阿納德爾街道上的小販，來自shutterstock
但是近年來，俄羅斯也看到了楚科奇的戰略地位，尤其全球氣候變暖導致北冰洋不斷解封，讓距離更短的北極航線成為可能，楚科奇在國際航運業上的地位將陡然上升。北極航道的開闢，可以將楚科奇豐富的自然資源通過較為廉價的海運，運往全球市場，這無疑給依賴資源出口振興經濟的俄羅斯打了一針強心劑。而楚科奇與阿拉斯加的合作，也可以看做是俄羅斯邁向世界的
重要一步。
破冰船的迅速商業化使得大規模的經濟合作和往來成為了可能
當然，兩地的地緣和人文優勢也將促成這一合作。首先，兩地地緣相鄰，自然條件相同，可以統籌開發與保護。更為重要的是，楚科奇和阿拉斯加的大部分土著人都是愛斯基摩人的後裔，他們有著牢固的親緣關係，相似的文化和語言，類似的社會關係。迫切希望在政治上尋求支持，在文化上尋求認同。因此，兩地的土著人都非常積極地推動合作。
短暫的“蜜月期”
在過去，阿拉斯加人和楚科奇人就不乏密切聯繫，他們頻繁交換漁獵產品和馴鹿產品長達數百年。在俄國將阿拉斯加賣給美國之後，美國商人通過與楚科奇沿海地區和堪察加半島沿岸土著居民進行易貨貿易長達數十年，直到1920年代末1930年代初，蘇聯當局才開始限制外國人含原住民的跨境旅行。
阿拉斯加土著人在楚科奇見到自己的“遠親”
1987年，“極端旅行者”林恩·考克斯，出於公共外交目的，從美國的小代奧米德島，游泳到俄羅斯的大代奧米德島，成為冷戰時期越過白令海峽的第一人，對迅速摧毀冷戰的“鐵幕”做出了重大貢獻。
林恩·考克斯到達大代奧米德島
80年代末期，時任蘇聯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和美國總統里根致力於打破冷戰“鐵幕”，促進兩國的合作交流。而這次交流，就起始於楚科奇自治區與阿拉斯加州的合作。1988年，阿拉斯加州長帶領一部分本地居民，從阿拉斯加的諾姆，航行至楚科奇的普羅維登尼亞，正式開啟了兩地科學，環境，商業，文化和外交領域合作的新紀元。
兩人開始談笑風生的背後，兩國關係也逐漸正常化，來自shutterstock
蘇聯解體後，楚科奇的居民立刻失去了政府的救助資金，生活水平陡然下降，甚至出現了糧食和燃料供應中斷的情況。90年代初期，阿拉斯加向楚科奇提供人道主義援助，還鼓勵楚科奇土著人參加因紐特人極地會議，幫助他們獲得國際援助。
隨後，俄羅斯當局也順應民意，與美國政府展開部分合作。俄羅斯邊防局和美國海岸警衛隊在海上救援、設立國家公園和打擊白令海海域非法捕魚活動中，建立了有效的合作。
俄羅斯和美國還制定了保護某些瀕危物種的共同方針，比如在2000年，他們締結了一項關於限制捕殺北極熊的雙邊協議。兩國政府通過國際捕鯨委員會，在倡導土著人合法捕鯨，延續傳統的捕鯨文化的同時，大力支持“商業捕鯨禁令”。
阿拉斯加原住民捕鯨，來自shutterstock
然而俄美的這些跨境合作並沒有向著良好的方向發展。2000年初，楚科奇自治區曾經對美國在大型工業項目上的投資寄予了厚望，但最終還是沒能達成合作協議，楚科奇最引以為豪的金礦開採業務，最終由加拿大包攬。
在楚科奇的進出口貿易額中，美國佔據的份額雖然很大，但並不是最大。楚科奇的出口業務中的多數都流向了亞太國家（初為韓國，後為中國），進口份額中，美國僅名列第三，低於加拿大和芬蘭。
值得注意的是，曾有人建議在白令海峽建設新的大陸橋，連接兩個大陸，推動阿拉斯加州和楚科奇自治區的合作進程。但兩地兩國都不置可否，當然這有技術難度上的因素，卻也反映出如今兩國在兩地合作上的冷漠。
網絡熱議的“中美高鐵”也為楚科奇阿拉斯加合作加了一把火
事實證明，雖然美俄兩國在北極地區有著共同的利益以及同宗同源的人文基礎，但受到交通不便、邊界障礙以及變化不定的政治環境影響，兩國之間真正而有效的合作仍然遙遙無期。
參考資料
Russia’s Chukotka and America’s Alaska are an era apart.The Economist
The Russian-U.S. Borderland: Opportunities and Barriers, Desires and Fears.Serghei Golunov
When Alaskan and Russian native people thawed the cold war’s ‘ice curtain’.David Ramseur
Alaska-Chukotka:when cousins reunite.Sara Hurst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