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咖啡的顏色嗎?(小說)

你知道咖啡的顏色嗎?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親愛的你,象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

不蒼惶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陽的斜。 ——葉蓓、老狼《青春無悔》

一、

故事是從一次調侃開始的,假如不是軍訓教官心血來潮地讓男女生配對做遊戲,鄧陽斷然不會那麼早認識young。在那個秋天的下午,陽光暖暖地照在運動場上,北方的秋風早已把寬厚的楊樹葉一片一片地吹落下來,空氣中充滿了腐葉的味道。當教官喊一聲“原地休息十分鐘”的時候,鄧陽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鄧陽對young說:“你知道嗎?小時候聽別人說,使用左手寫字的人都是天才。遺憾的是,我只會用右手寫字。為了使自己有可能成為天才,我嘗試著用左手來做事,從最簡單的吃飯開始,結果除了多摔幾個碗以外,我並沒有成為天才,即便我長得有點像愛因斯坦。”打開話題並且讓話題延續下去似乎是交往中男生的專利。

鄧陽的這個略帶自嘲的話題把young引得“撲哧”一聲笑了。“你要是長得像愛因斯坦,那我還長得像居里夫人呢!”

“那就慘了,以後追你的人都得改姓居里了。”鄧陽一邊笑,一邊大為驚訝,眼前這個穿著軍服都斯斯文文的,活脫脫一個稚氣的高中生,說話竟然伶牙俐齒。但不管怎樣,從那個話題開始,十分鐘的時間裡,這一對活寶天馬行空地從小時候的囧事一路聊到小布什當政,當教官宣佈下一步軍訓活動時,他們才意猶未盡地結束話題。

總體而言,第一次的聊天除了知道那個在師範學校裡似乎長相平平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之處的女孩網名叫young之外,鄧陽並沒有收穫更多的信息。他甚至都不知道young的真實姓名。

軍訓很快就結束了,軍訓中那些小插曲甚至還沒來得及在腦海中沉澱成記憶,就像關外的蕭瑟秋風一樣消失在無盡的時光裡。

在開始正式上課之前,像所有學校一樣,一些學長開始打探學弟學妹的各種情況,組織飯局,以便為老鄉會壯大聲勢。這樣做似乎好處多多,一來可以豐富老鄉會的成員,二來還可以在這些學弟學妹新人面前樹立他們的學長威望,當然最重要的是:以後他們有什麼買賣可以把學弟學妹們當作為vip客戶。所以當鄧陽接到老鄉會邀請時,一點也不驚訝。當然他更不會拒絕,因為據說能夠蹭到一頓免費大餐。對於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鄧陽從來都不會放過。況且還可以藉機多認識一些老鄉,何樂不為呢?要是能碰到漂亮的同鄉,那就更不枉費此行。想當初要不是為了逃避那個一週吵架七天的家庭,鄧陽也不會從長江之南不遠萬里來到東北唸書。

“宴會”被安排在十一放假期間。北方的冬天似乎來得太早,特別是對於南方人而言。鄧陽甚至沒來得及做任何的心理準備,天空中就開始飄起了雪花。在偉大祖國的生日期間,老家那邊似乎應該是穿短袖的季節。第一次看到雪,很厚很厚、白皚皚的大雪,興奮是最自然的表情。同宿舍裡的海南哥們早晨起來拿毛巾洗臉,一打開宿舍門就激動地大喊:“誰把我的毛巾染成了白色?!”鄧陽一臉鄙夷地看著他,懷疑丫除了書本,一輩子都沒見過正兒八經的雪。

剛剛結束的軍訓雖然沒有教會同學們打槍,甚至連踢正步都學得不夠標準。不過鄧陽還是學到了一丁點的雷厲風行,他趕緊起床洗漱,直覺告訴他再不起床,中午的老鄉會就要遲到了。他可不想第一次就給別人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剛走出宿舍沒多久,有人在背後打招呼,“嗨,這麼巧啊?上哪去呢?”

鄧陽回頭一看,兩個穿著黃色羽絨服,頭戴紅色制帽的女孩站在身後。“你們是…..?”鄧陽還在詫異當中,為首的女孩就眨著睫毛,調皮的說:“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我是young。”

要不是自我介紹,鄧陽真的很難把眼前這位即使在仙女如雲的師大里仍然吸睛無數的女孩和軍訓裡的young聯繫到一起。鄧陽當時的眼睛一定張得比乒乓球還圓。不過反應敏捷的他還是給自己打了圓場:“誰叫你今天這麼漂亮撒,我都認不出來了!”他說的是實話,“早知道你這麼漂亮,我當初就應該要你的電話號碼啦!”

“現在要也不遲啊!”旁邊的女孩打趣道。

“現在遲了,姐已經是名花有主了。”young一臉壞笑的看著鄧陽。

鄧陽也不甘示弱“反正你現在又沒有嫁出去,我還有挖牆腳的機會。棒打鴛鴦和挖牆腳歷來是我的拿手好戲。社會主義牆角,不挖白不挖!”跟他這種人貧嘴,young還得拜師學藝呢!

就這樣邊走邊侃,不知不覺就到了老鄉會見面的地方,鄧陽很奇怪young怎麼會一路跟著他,直到快要進門的那一刻,他才從談話中瞭解到,young居然是他的老鄉。生活有時候真的是那麼機緣巧合。

通過那次老鄉會,鄧陽得到了他想要的關於young的一切信息,包括手機、QQ、郵箱,他甚至像個克格勃一樣打探到了她喜歡的音樂和動漫。當然,不費吹噓之力他也知道了她的真名叫李芸,那個跟她一起的女孩是她的表妹,叫李蓉。

接下來是選課、分班、見輔導員、逛圖書館…….生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步入正式的大學生涯。

因為在同一個專業,鄧陽和李芸理所當然地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這個班級是個名副其實的大集體,有七十多號人,比鄧陽高中班級人數的兩倍還多。班上的同學來自全國各地,最遠的竟然有來自西藏的同學。

班級裡開始選正副班長,鄧陽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消息說李芸想參選班副。鄧陽在電話裡鼓勵李芸:“好好準備啦!我幫你拉選票,我蠱惑人心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天生具有做傳銷的潛質!”鄧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笑聲,李芸說:“你就吹吧!小心牛皮吹破了!”

但鄧陽並不是吹牛皮,他真的說到做到。鄧陽從寢室裡的兄弟開始遊說,一直把整個班級裡的男生都拉攏了一遍,雖然效果並不保證,不過他仍然對李芸當選胸有成足。同宿舍來的山東小夥打趣鄧陽,:“你小子這麼快就看上小姑娘了?小心後面的機會讓你後悔莫及!”

鄧陽假裝一本正經的回答:“說什麼呢?李芸是我老鄉,幫她拉票義不容辭!”

李芸差一點就被選上了,之所以差了那麼一點,正如所有通俗小說裡寫的那樣——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這個“程咬金”就是趙瓊。趙瓊是班裡絕對第一的美女,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天班級活動,至少有90%以上的男生要了趙瓊的號碼。所以當趙瓊突然橫空出世出來參選時,幾乎所有的男生都選擇了趙瓊,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鄧陽。高票當選的趙瓊在為成功沾沾自喜的同時,也對唯一一個投她反對票的鄧陽印象深刻。

李芸參選失利,難免會有一點點的失落。這種失落被鄧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下課後,鄧陽陪李芸在運動場上散步。起先兩個人都不說話,還是鄧陽先開口:“參選失利,不高興了?”

“哼,鬼才在乎那個什麼班副呢!我就是想鍛鍊下自己的膽量而已。”

“真的不生氣啦?”

“真的,騙你是小狗!”李芸表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好吧!我假裝相信你了。”鄧陽也假裝說的漫不經心。

“嘿,什麼叫假裝啊!你還不信我?!”李芸有點嗔怒的說。

………

這個晚上,他們一直聊到天黑才散去。看到李芸臉上的不快一掃而光,鄧陽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

二、

大一第一學期的課程基本都是通識課和專業基礎課,雖然學校可供選擇的班級有不少,不過鄧陽總能打探清楚李雲選擇的班級代號,自然,他也會選擇同一個班級的課程。

讓鄧陽大跌眼鏡的是:李芸的大部分通識課居然都是和趙瓊在同一個班級上的,很多時候她們甚至結伴去上課,關係好得情同姐妹。“難道李芸真的就一點不在意趙瓊?女人啊,真搞不懂!”鄧陽百思不得其解,他又不好去問李芸,那樣顯得太八卦了一點。

終於有一天,鄧陽在馬哲課上逮住機會跟李芸坐到了一起。鄧陽故作驚訝地說:“你們的關係不錯嘛!”

“那是!”兩個女生幾乎異口同聲,“我們可是好姐妹呢!”

李芸說:“她是我們的班長,我當然要多巴結她了,以後班裡有什麼好事,我不就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嗨,誰巴結誰吶!明明是我纏你的,好不好?”趙瓊說話的聲音有點嗲。鄧陽聽得渾身不對勁。

馬哲課歷來是同學們增進友誼的大好場所,老實說大學裡要是有人正兒八經的聽教授講馬哲的思想,八成會被當做腦子不正常的表現。毫無疑問,鄧陽他們仨的課堂也是在悄悄話中度過的。

上完課,三個人一起去二食堂用餐,趙瓊突然神經兮兮地宣佈:“鄧陽被任命為班級助理管理員。”

“啊??!!!”鄧陽剛放進嘴裡的飯菜差點噴了兩位女生一臉。“不是,我還沒同意呢!誰說的?”

“我說的,我是班長,有這個任命的權利。”趙瓊壞壞的看著鄧陽,搞不懂她的真實意圖。鄧陽只好扭過頭想從李芸那裡尋求支持。沒想到李芸也在一旁起鬨:“鄧陽,當官了要請客耶!我要吃大餐!,火鍋也行!”

鄧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既然兩位女神都發話了,那老衲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實話實說,突然成了助理管理員,而且是趙瓊欽點的助手,這確實讓鄧陽深感意外。關鍵是:李芸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不光是鄧陽驚訝,班裡的其他男同學更為驚訝。趙瓊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還會打扮自己,不同的場合不同的穿著,既顯出氣質,又不失典雅,據說家境也不錯。即便是在仙女堆裡,趙瓊都顯得那麼鶴立雞群。師大的男生本來就是稀缺資源,而有了趙瓊的存在,原本就男女比例失調的班裡,男生們更是圍著趙瓊轉。為了這次助理管理員,男生們在背後暗暗較量了很多場次,誰也沒有想到最後卻被其貌不揚的鄧陽給當上了。也因為佔盡了風頭,趙瓊在班上女生當中的人緣並不好,即便是她工作出色,深得全院教授、男生們的一致好評。誰讓女孩子都是嫉妒的小心眼哩!唯獨李芸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小子一樣,跟趙瓊形影不離。久而久之,就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傳出來了,有人說:李芸和趙瓊都是Lesbian,要不她們怎麼對那些優秀的男生獻殷勤無動於衷呢?甚至還有人說:趙瓊、李芸和鄧陽是不倫不類的三角戀……..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對於這些無稽之談,鄧陽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他覺得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八卦記者的料。

東北的冬天黑的特別早,下午課上完,天色幾乎都黑遍了。地上無論天晴下雪,似乎總有一層薄薄的冰。這讓初來乍到第一次體驗東北冬天的南方學生很不習慣。經常走著走著,冷不丁就摔了一跤,上下坡尤其難走。鄧陽在第一個冬天,膝蓋就光榮的留下了四五個印記。

同樣來自南方省份的李芸也沒少捱過跟頭。鄧陽有點心疼李芸,就悄悄地買了雙防滑鞋送給李芸。在女生宿舍樓下見面的時候,鄧陽剛拿出鞋,沒想到李芸也從背後拿出一雙男式的防滑鞋。

鄧陽臉上的驚喜一覽無餘,“我說,你這個小盆友,什麼時候也學會關心人了?”

“想得美!誰關心你啦。這可是咱們班長的一番美意喔!”李芸的臉上依舊是是那種可愛又顯得沒心沒肺的傻笑。

鄧陽心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悵惘,“怎麼會是她,我以為是你買的呢?”

“嗨,有大美女買給你你還不知足啊?多少男生眼饞著呢!”李芸閃著眼睛。“好了,外面天冷,我要進宿舍了。你也早點回去啦,別凍著了。有人會心疼的。”

“你又不會心疼!哎”鄧陽語氣中有一絲遺憾。

“我當然不會了,我只心疼人民幣!”臨進宿舍大門,李芸還不忘回頭衝鄧陽扮個鬼臉。

原本想著應該會有一番驚喜的見面,結果卻草草收場,這讓鄧陽的心裡有點酸酸的。他忽然覺得:李芸跟軍訓的那個小女孩似乎越來越遠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鄧陽都沒有去找李芸。直到第一學期期末,班裡訂火車票,鄧陽才和李芸碰巧遇到了一起。“你定幾號的車票啊?”李芸先開口問鄧陽。

“隨便吧!早一天晚一天回去都行吧!”鄧陽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你呢?”

“我想玩幾天再回去,要不你陪我玩幾天吧?”李芸巴眨著眼睛,調皮中帶著一絲狡黠。

鄧陽有點摸不清李芸真實的想法,“你想去哪兒玩呢?不會呆在東北這冰天雪地裡賞雪景吧?”

“你還真說對了,我想去漠河看看。親身體驗下祖國到底有多冷!”

暈死!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這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鄧陽把手伸到李芸的額頭上摸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說:“你今天不發燒啊,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誰吃錯藥了?老孃從來只打針,不吃藥!”李芸回敬非常及時。“怎麼著吧?去還是不去?給個爽快話!”

“除了我,還有哪個傻瓜能被你拉下水?”鄧陽本來還想找點理由勸說李芸,沒想到一下子被李芸逼到了牆角,他只好言不由衷的答應了。

“還是你理解我,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李芸的可愛勁兒又上來了。“謝啦!老鄉!”

“真希望到時候你被北極熊什麼的給掠走!”

“呵呵………才怪呢!你以為我的地理是體育老師教的?誰不知道咱國內沒有北極熊!”李芸繼續發揚她的調皮搗蛋的風格。

鄧陽心裡苦笑了一下,好吧,原來腦殘人也有不腦殘的時候。

三、

這個寒假,李芸和鄧陽終究沒有去成漠河。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結果臨行前一天鐵路那邊傳來通知:漠河地區遭遇幾十年不遇的大雪,火車暫停了。

鄧陽和李芸只好窩在宿舍裡百無聊賴了幾天。同學們陸陸續續都回家了。往日熱鬧的宿舍顯得別樣的冷清,這種冷清一下子就勾起了離別的傷感。鄧陽想起了高中畢業時的情景,那會兒,鄧陽是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當送走最後一位好友的時候,正是火紅的夕陽映紅了半個天邊。鄧陽坐在母校大門對面的江壩上。一邊回憶著高中三年的點點滴滴,一邊聆聽著長江上駁船發出的汽笛聲。那時的心情感傷到極點。他知道過完暑假,他將至少有四年時間不會再聽到那熟悉的的汽笛聲了。正是這種傷感使得鄧陽在剛進大學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在大學畢業時早早離開學校,人一旦體驗過一次傷感,絕對不想再來一遍。

終於到了鄧陽和李芸啟程返鄉的日子。一大早,鄧陽就去幫李芸拎行李。李芸提前就跟鄧陽打好招呼了,這個寒假她要帶很多東西回家。鄧陽只好儘可能地削減自己的行李。不過一見面,鄧陽還是大吃一驚:李芸的行李居然裝了整整三個密碼箱。

“我說大小姐,你不會把整個宿舍都搬回家了吧?”

“嘿,怎麼說話呢!第一次回家當然要多帶點東西回家啦!什麼姨媽、叔叔、表姐、表妹都得帶點禮物了,特別是土特產什麼的。”

“那你也不用帶這麼多東西了,又不是事業成功衣錦還鄉!”

經過好說歹說,鄧陽終於說服李芸由三個箱子縮減為一個箱子加一個小行李袋。兩個人手忙腳亂的把行李重新梳理了一遍,終於大功告成,一看時間,糟了,離開車只有一個小時!兩人只好打的士去車站,終於及時趕上了火車。

雖然僅僅過了半年,好像思鄉的心情並不是特別強烈。不過隨著火車啟動的一聲長鳴,鄧陽的心裡還是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列車風馳電掣,窗外是掠過的皚皚雪地,鄧陽和李芸兩個人的座位號都是靠窗,正好對著。一路上兩個人都很少說話,火車駛出山海關時,李芸突然對鄧陽說:“你知道嗎?上一次來東北的時候,第一次坐車經過山海關,我有一種流浪天涯海角的感覺。我高考的時候發揮失利,填報東北的學校純屬無奈。所以那次過關,我特別想哭。”

鄧陽沒有答話,只報以會心的微笑。那個微笑是那麼的真誠和踏實,李芸忽然覺得:鄧陽笑起來其實很好看的。

列車經過一天一夜的行駛,終於在清晨時分抵達鄧陽的家鄉。當長江大橋映入眼簾的時候,像不少乘客一樣李芸也跑到窗戶邊拍照。看得出來,回到家鄉她還是很激動的。

走出火車站,眼看到了分開的時候了。鄧陽說:“這麼多東西,我送你回家吧!”

沒想到李芸擺出一副女漢子的架勢,“不用,謝啦!相信我的實力。”

“上車時就不該讓你帶這麼多東西回來。”

“沒事的,我就當運動一回,減肥好了!”

“你這身材正好,減什麼肥?”

“未雨綢繆唄!”

兩個人正說著,路邊正好駛來一輛的士,鄧陽趕緊攔了下來。李芸還沒反應過來,鄧陽就把李芸的行李塞進了出租車的後備箱,然後一邊付款一邊準確地報出了李芸的家庭住址。把李芸看得一愣一愣的。臨走前,李芸特意搖下車窗,萬分驚訝的問鄧陽:“你怎麼會這麼清楚我家的地址呢?我從來沒跟你說過啊?”

鄧陽衝李芸做了個鬼臉,“走吧!這不是你關心的了。我早說過我有做FBI的潛質的。”

“好吧!回去call你!”

“拜拜!”一直到李芸的車子駛出了視線,鄧陽才踏上回家的路程。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特別是對於過年這種快樂時光。學生時代的無憂無慮,使得李芸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過年。

像往常一樣,這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鄧陽收到了各式各樣的祝福,從小學同學到大學同學,差不多每個人都發來了祝福短信,鄧陽一一回復,忙得連春晚都來不及看。不過也有例外的地方,往年鄧陽發短信從來都是從死黨開始,今年卻是從李芸開始的。

正月在一片拜年和走親訪友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三分之一,鄧陽想起返校的事情,他給李芸打了電話,本來鄧陽是想幫李芸買返程車票來著。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異常興奮的聲音:“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鄧陽有點摸不著頭腦,“在哪兒呢?跟老同學聚會?”

“不是?!再猜!”

“你還能在哪兒?不要告訴我你在火星上旅遊吧!”鄧陽想了一會,故意戲謔一下。

“猜對了一半!”

“不是吧?!O,my god!”鄧陽差點暈死過去,這樣的答案還能對一半。“這麼說你是在水星旅遊啦?!”

“想不到吧?!我現在在北京爬長城呢!”李芸在電話裡格格笑著說。

答案果然出乎意料。

“冬天爬長城,你得小心,不要摔跤!”鄧陽關心地隨口說了句。“你一個人去的?怎麼不跟我說聲呢?要不我也去陪你爬長城了。”

“不用了,有李蓉陪我呢!我們在北京玩幾天就直接去學校了。你什麼時候到?”

“就這幾天吧!正準備買票呢!”

“哦,那你趕緊排隊吧!聽說今年的票難買。”稍稍停頓一會,李芸在電話那頭說:“他們在爬烽火臺呢,我不跟你說了,回學校聊!”

“玩得開心!”鄧陽話還沒有結束,手機裡就傳出了掛機的“嘟嘟”聲。

再次返回東北,學校還是籠罩在一片皚皚的白雪當中。

經過一個學期的相互認識和磨合,班級裡開始傳出了各種關於戀愛的八卦新聞。特別是關於趙瓊的小道消息更是滿天亂飛。

第一次聽到李芸和曉東在一起的八卦緋聞時,鄧陽非常鄙夷的哼了一聲就過去了。在他看來,傳這種消息的人實在是無聊透頂。沒有人比鄧陽更瞭解曉東。曉東是鄧陽和李芸的老鄉,做事有板有眼,雖然認真,但一點也不圓滑,跟李芸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倆要是能在一起,太陽都可以從西邊升起來。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在一連幾次遇到李芸和曉東在一起吃飯之後,鄧陽還是有點坐不住了。他悄悄地跑去找李蓉。他是想從李蓉那打探一些關於李芸的消息。

在宿舍和教室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結果卻在學校的複印室門口撞到李蓉了。鄧陽一眼就看到了李蓉手裡剛洗出來的照片,照片裡李芸和曉東在長城上笑得滿面春風。那一刻,鄧陽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的。

在宿舍哥們的無比詫異中,鄧陽第一次在網吧裡夜不歸宿,回來的時候還一身酒氣。同宿舍海南的哥們扶他上床的時候,小聲議論:“這哥們是不是失戀了,咋喝成這樣呢?”話剛從口裡溜出來,立馬遭到其他兄弟的攻擊,“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這小子連愛情都沒有,哪來的失戀?”海南的哥們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也是啊!”

流言蜚語總是傳播得比病毒還快。第二學期剛過了一半,宿舍裡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傳言。而這其中,最重磅的消息無疑是:鄧陽和趙瓊戀愛了,這回是真的。這消息迅速像原子彈爆炸的衝擊波一樣,在班上掀起驚濤駭浪。有人半信不疑,有人嘖嘖不平。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是:鄧陽和趙瓊在一起吃飯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在那個監控還不夠發達,狗仔隊的精神還不夠專業的年代裡,判斷校園裡紛繁雜亂的男女關係最好的依據就是:在一起吃飯的頻率。

鄧陽很快就成了眾矢之的,箇中原因當事人和旁觀者都心知肚明。

說實在的,鄧陽並不排斥趙瓊。雖然趙瓊說話嗲得他渾身不自在,不過漂亮的女孩,誰都願意跟她在一起。歷史上能抵過美人關的都是英雄和偉人,鄧陽當然不屬此列。

日子並沒有因為大家的議論紛紛而停滯不前,很快,第二學期就結束了。

暑假是學生時代最好的時光之一。李芸早早就給自己的暑假做了各種安排。有回家探親、有遠行旅遊、有義工志願者、甚至還參加了一個環保自行車大賽,唯獨缺少一點:打工實習。而鄧陽的暑假安排只有一個:打工賺錢。看起來,兩個人的生活像兩條遠離的直線,越延伸越遠。

鄧陽開始在記憶裡有意識地去模糊與李芸有關的影像。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那個單純到傻的女孩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四、

第二年是大學裡最重要的一年,所有重要的專業基礎課都被安排在這一年。更為關鍵的是,這一年的學習成績決定了大三是否擁有換專業的資格。很不幸的是:鄧陽所在的專業是個人人都想離開的專業。所以第二學年班級裡一下子安靜了很多,學習的氛圍大有好轉,可見抱佛腳的道理人人都是懂的。

不過具體到每個人身上情況卻又各不一樣。一向淘氣的李芸收斂了不少。這一年她的綜合成績居然衝進了班上前三名,包攬了各項獎學金。趙瓊幾乎是個完美的女孩,她不但猛到包攬各項獎學金,連四六級和各項證書都拿到手了,班級管理工作也做得有聲有色,深受好評。

表現最差的就算鄧陽了,他連鼓勵獎都沒有拿到。按說他的專業課也不賴,但讓他冥思不解的是:人家趙瓊馬哲考了96分,而他的分數倒過來唸還要減掉5分,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好在鄧陽也不是一無所獲,雖然他的四級剛剛過線,六級離及格差了十萬八千里,但他還是收穫了一點,那就是人生方向。

說起來這還得從高一的一次淘寶開始。每年的五六月份,大學校園總有一年一度的淘賣活動。學姐學哥們的舊書和用不了的舊貨甩賣就成為離別之前校園裡一道獨特的風景。就是在那一次淘寶上,鄧陽看到了一本書,是一個美國人寫的,名字叫做《經濟學原理》。習慣了看《計算機原理》《操作系統原理》等理工概念的鄧陽很是詫異,這文科的經濟學也有原理麼?抱著十二分好奇的心態,鄧陽淘到了那本書。從此,鄧陽的整個人生哲學觀都被刷新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教科書還可以寫得比小說還耐看。當然,這本書帶來的副作用也是不可避免的。鄧陽的馬哲、鄧小平理論能夠徘徊在及格線附近,這本書可謂功不可沒。

所以在選修課裡,鄧陽選擇了不少偏經濟的學科。其中一門金融學的課程,更讓他終生難忘。第一次上那門課的時候,教授就拿出一張百元大鈔說:你們以後要想賺很多錢,那就要從事離錢最近的工作。哪一種工作離錢最近呢,毫無疑問是金融了。鄧陽覺得教授說的比哲理還要哲理。從此,鄧陽一心一意要在大三換金融學專業,不再有絲毫雜念。

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裡說,婚姻就像圍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其實像圍城的不僅僅是婚姻,大學也像。經過大二一年的拼命學習,終於迎來了大三開始。那個期待已久的換專業活動也開始了。一心向往金融的鄧陽第一個被潑了冷水,由於它的非專業課成績太爛,系裡取消了他換專業的資格。李芸和趙瓊倒是都有資格,但她們卻不知道換什麼專業好。鬧了半天,期待已久的換專業最後不了了之。班上還是一個人不多,一個人不少。換句話說,一個人都沒換出去。

壓抑了一年的心情終於可以解放了。宿舍裡有人彈起了吉他,有人一邊打遊戲,一邊唱《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大家也接受了鄧陽和趙瓊成為名副其實的一對的事實,兩個人經常手挽手在運動場跑步,有時候也到郊外的公園踏青。夕陽西下,趙瓊把頭靠在鄧陽的膝蓋上,鄧陽一度覺得:那是人生最美的風景。

李芸和曉東的緋聞最終被證明是無稽之談。雖然他們一起遊長城,那僅僅是個巧合而已。在大學時光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多的時候,班上陸陸續續成雙成對。早已拋棄了中學的稚嫩和羞澀,愛情已成為大學裡的必修課。

李芸仍然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去圖書館,一個人去宿舍。有時候她也會沒心沒肺和趙瓊一起上自習。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波瀾不驚。

改變是從李芸的生日party開始的。大三那年的生日,李芸本來打算自己一個人過。她是一個喜歡安靜的女孩,但經不住趙瓊的再三遊說,最終,李芸決定和趙瓊、李蓉一起過。

鄧陽的出現純屬計劃之外。那天,鄧陽打電話給趙瓊,趙瓊說:“我在和李芸過生日呢?要不你也過來熱鬧熱鬧?”趙瓊隨口說了一句,她估計以鄧陽的脾氣是不會來的,沒想到鄧陽還真來了,來的時候還帶了一束鮮花和一個大大的蛋糕。現場氣氛一下子詭秘起來,不過好在大家都是熟人,尷尬很快就解除了。

吹完蠟燭,趙瓊和李蓉開始起鬨,非要鄧陽給李芸唱首歌。鄧陽充分發揮幽默的天性,隨手拿起飲料瓶湊在嘴邊:“臺下的觀眾朋友注意了,由於本人是本山大叔所說的要命型歌手,請大家做好嘔心瀝血的準備。”

收音機裡傳出了伴音,卻不是熟悉的“祝你生日快樂”,而是老狼的那首《戀戀風塵》

【戀戀風塵】

那天 黃昏

開始飄起 了白雪

憂傷 開滿山崗

等青春散場

午夜 的電影

寫滿古老 的戀情

在黑暗中

為年輕歌唱

走吧 女孩

去看紅色 的朝霞

帶上 我的戀歌

你迎風吟唱

露水掛在髮梢

結滿透明 的惆悵

是我一生

最初的迷惘

當歲月和美麗

已成風塵中的嘆息

你感 傷的眼裡

有舊時淚滴

相信愛的年紀

沒能唱給你的歌曲

讓我一生 中常常追憶

相信愛的年紀

沒能唱給你的歌曲

讓我一生 中常常追憶

啦哩的啦的哩的啦啦

裡的啦

啦哩的啦的哩的啦啦

裡的裡

啦哩的啦的哩的啦啦

裡的裡

啦哩的啦的哩的啦啦 裡

這意外的旋律,卻沒有人打斷它,直到歌聲結束……….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一直沉默的趙瓊突然拉住鄧陽。“鄧陽,你心裡面是不是還惦記著李芸?”

鄧陽微微一驚,剛才在李芸的生日party上,他就感覺到了趙瓊的變化,該來的終於來了。“我是真心喜歡你,趙瓊!剛才只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意外?!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呢?我平時讓你參加學生會活動,你都是找藉口不去,今天這也太巧了吧?”

“不是,趙瓊,你真的誤會了。我發誓對你是認真的!”鄧陽一把拉過趙瓊,擁在懷裡。

經過了這個小小的插曲,鄧陽開始覺得趙瓊和他之間隔了一層薄薄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他又說不清楚。雖然看起來趙瓊還是一如既往地對他好。

轉眼就到年底了。當了兩年輔導員的王老師由於表現良好,被學校破格錄用為講師了。王老師高興之餘,請大家去他家包餃子。

第一次在東北家庭做客,大家都很興奮。女孩子負責包餃子,男孩子負責擀麵皮,若小的空間擠了七十多個人,更加顯得其樂融融。悲劇總是在意外中發生,一個河北的小夥子在煮餃子的時候,被溼漉漉的地面滑到了,正好打翻了正在燒水的開水壺,滾燙的開水飛濺出去,眼疾手快的趙瓊趕緊用手擋一下,雖然護住了臉,卻燙傷了手臂,而坐在那裡專心學包餃子的李芸和其他幾個女孩卻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開水就潑了她們一臉。男同學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鄧陽二話沒說,背起李芸就往樓下跑,留下一片驚詫的眼神。

由於救治及時,李芸的臉上沒有留下傷疤,這是鄧陽最高興的。但他沒有想到,他的這一舉動讓趙瓊心裡很不是滋味。同樣是受傷,你鄧陽怎麼能這樣呢?

鄧陽和趙瓊之間的冷戰由短期演變成長期,大有愈演愈烈之勢。不過奇怪的是,兩個人都沒有分手的意思。即使吵得不可開交,即便是吵完一兩個月彼此互不理睬,但雙方都還是默認著對方。

倒是李芸覺得很不好意思。有幾次李芸請客,想讓鄧陽和趙瓊和好,都無濟於事。

五、

時光總是如白駒過隙,不經意間大學生涯已過去了四分之三。進入大四,生活驟然向兩個極端分化,一部分同學生活悠哉樂哉,另一部分恰恰相反。悠哉的同學基本都屬於找到了後路的那種,或因為家庭背景,或因為實習良好,工作已初步敲定;趙瓊毫無疑問的成了這一類人,以她的條件,保送讀研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鄧陽和李芸都屬於比較悲催的那種。鄧陽的實習表現也很出色,而且還是一家省級機關單位。可惜東北那個薪資待遇,讓鄧陽實在提不起興趣。儘管實習的時候局裡的領導暗示幾次,只要願意,鄧陽留下來基本沒有問題。可是留下來能做什麼呢?一個月不到兩千的薪資叫人怎麼活?還要遠離家鄉,長期耕耘在這冰天雪地的東北。鄧陽雖然從小就被教育要愛國、愛人民,為了國家和社會寧願做螺絲釘,可是愛人民沒錯,鄧陽更愛的是人民幣。所以幾乎從進入大四開始,鄧陽就在規劃自己的未來了。

那是一個激情澎湃的年代,馬雲的故事感動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馬雲說過:“男人的成功和相貌成反比。”於是宿舍裡就多了一種調侃,誇一個人前途無量的時候就說:你比馬雲還醜一點!到底是誇還是貶呢,已經沒有人在意了。大概是到了畢業的季節,心態都隨和了許多,大家也就樂呵呵的接受了。

就因為受到了這些誘惑,鄧陽基本上確定了畢業之後的去向,下一站——杭州!據說那是一個叫做天堂的城市。

不僅如此,鄧陽還自學了許多金融方面的課程,僅僅突擊了一個星期,他就以高分通過了《證券投資分析》考試。雖然工作無望,鄧陽心裡還是對自己信心滿滿。

李芸倒是依舊過著波瀾不驚的日子,以她的成績保研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惜她又不想留在原校讀研,考更好一點的學校吧,她又下不了勇氣,就這樣在糾結中一天天過去。

學校為方便大家找工作,大四的課程少得可憐。許多同學都在外面有兼職,慢慢地,熟悉的面孔見面越來越少了。偶爾見面一次,問得最多的話題就是:你賣出去了吧?價格如何?

鄧陽和趙瓊見面的次數也少的可憐,兩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即使偶爾見了面,彼此也是客客氣氣的,根本看不出來情侶關係。

終於,大四過完年之後。當兩個人又在電話裡為鄧陽是否應該留在東北而爭論的時候,在沉默了半分鐘之後,鄧陽嘆了口氣說:“趙瓊,要不我們分了吧?也許我們之間真的沒有未來的。”電話那頭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就在鄧陽想再說點什麼解釋一下的時候,電話那頭趙瓊回了句:“隨你吧!我也覺得這樣很累!”就這樣兩個人說分就分了。開始的時候轟轟烈烈,最後終歸是沉於平靜,世間萬物,莫過如此。

雖然心裡也有那麼一些悵惘,不過跟上次李芸那事比起來,鄧陽的心裡還是沒那麼疼,大概是到了畢業的年紀吧!他想。

大四一年,遊戲已經從生活中的主角逐步淡化,直至消失。相反,K歌和喝酒、吃燒烤倒漸漸成了日常便飯。預感到畢業之後的天南海北,大家K歌的時候似乎有訴不完的情,使不完的勁。

毫無疑問,最難忘的酒會就是畢業酒了。那一次,大夥都抱著“不醉不休”的決心,而且輔之以實際行動。一向以理性自居的鄧陽也在不知不覺中就喝高了,雖然神志清醒,但手腳已經是不聽使喚了。鄧陽靠在沙發上,看同學們狂歡。一個女生走過來要給鄧陽敬酒,一邊說:“鄧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看大家樂啊!”鄧陽笑笑:“我想多看幾眼,免得記不住這些熟悉的面孔。”

“呵,這麼煽情啊!看不出來嘛!”“聽說你跟她分了?”

“什麼分了,我們就是好朋友而已。”鄧陽知道說的是趙瓊。說實話,眼前的這個女生其實也蠻漂亮的,她叫劉倩。只不過鄧陽跟她以前交集實在太少,雖然同學四年,但兩個人卻不是很熟。

“那其他女同學就有機會了!”劉倩調侃。

“呵呵…..儘管放馬過來。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反正我不帥,跟女孩談戀愛我又不吃虧!”鄧陽繼續他的無厘頭風格。

“那要是我看上你了,你算是答應了?”劉倩似笑非笑地眨著眼睛。

鄧陽遲疑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在拿自己尋開心,酒精讓他的反應速度慢了一拍。“你?!求之不得啊!讓我白撿了個美女,看來我家祖墳冒青煙了。可是最近我也沒有祭祖啊!”

說完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

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鄧陽也做好了離開校園的準備。大一的時候他就立志要成為宿舍裡第一個離開校園的人,他要踐行自己的諾言。

四月,東北的春天才剛剛姍姍來遲,地上的積雪都沒有化盡。鄧陽等不及學校的畢業證和學位證。他把一切事情都交代給已經找好工作的曉東,就悄悄地踏上了開往南方的火車。走的時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趙瓊和李芸都是事後才聽說的。

不過,還是有人來送行。曉東那是掰著手指頭都能想到的,不過劉倩也來送他,這大大出乎鄧陽的預料。

那天劉倩穿著連衣裙,長髮飄飄,鄧陽忽然發覺她特別符合老狼的歌曲裡的那種女孩的感覺。

火車開走的那一剎那,鄧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的一塌糊塗。讓他哭的撕心裂肺的不僅僅是離別,還有剛才劉倩的那一番告白。

那個長髮飄飄的女孩居然喜歡了他四年,只是,這四年裡他從來就沒有注意到有這樣一個人在關注著他。他以為他的眼裡只有李芸、趙瓊。原來,他也可以像陳奕迅的歌《十年》唱的那樣“我的眼淚,不是為你而流,也為別人而流”。

六、

四月的杭州,煙雨霏霏,詩情畫意。然而對初來乍到的鄧陽來說,找工作的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亞歷山大。從自認為自己是金子,到只要有人要就行,這樣的經歷是每一個找工作的人必不可少要經過的環節。只不過當這一天來得這麼早的時候,鄧陽還是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當母校裡陸續傳出某某同學離校的消息的時候,找了一個多月工作的鄧陽終於被一家小小的私募公司錄用了。

安頓下生活,鄧陽還來不及嚐到工作的喜悅,他就聽曉東說李芸去了北京,是和好幾個同學一起去的。鄧陽心裡有點失落。

等到炎炎夏日到來的時候,鄧陽大致瞭解了班上同學的歸宿,趙瓊留校讀研,劉倩也憑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母校的公費研究生。大部分同學去了北京和大連,來南方的,掰著手指頭數,好像就他一個。

畢業之後鄧陽幾乎沒有和趙瓊、劉倩再聯繫過。只是偶爾在校內網上看到他們的最新爆料,他也會忍不住傻笑幾聲。倒是和李芸聯繫了幾次。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李芸,那個傻傻的女孩,做什麼事都不積極,她過得還好吧?

鄧陽給李芸打電話。

電話裡,李芸向鄧陽抱怨:“北京的房價好高啊!高得同學們只能住地下室了。”

鄧陽打趣:“地下室好啊,冬暖夏涼!”

“好什麼啊!再說好,罰你住一輩子住地下室!”李芸有點怒了。

鄧陽趕緊安慰李芸:“開個玩笑,別當真啦!地下室不通風,住久了對身體不好。”

“要不來杭州吧?”鄧陽趁機提出了他處心積慮的建議。

“先說個理由打動本姑娘吧!”李芸故作推遲。

“理由千千萬,不過重要的只有一條:我想讓你陪我看西湖!”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鄧陽懷疑自己說的是不是太露骨了一點,他只好假裝電話信號不好,“喂,喂”叫了幾聲,才聽到李芸在那頭說:“好啊,其實我也一直想找個人陪我看雷峰夕照,而且從四年前,我就知道,那個人會是你!”

鄧陽瞬間心裡一驚,這回,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愛了,再也逃不掉了。記得哪本書上說的,兩個人的關係,其實從見面的第一眼開始就決定了。縱然相隔千山萬水,只要心頭有你…….

李芸來的那天,天空下著濛濛細雨。鄧陽去接她,他們坐著21路公交去看麴院風荷、蘇堤、雷峰塔…….

李芸來杭州的日子,鄧陽特別開心。為了顯示自己的快樂,他特意給自己做了個刺蝟頭的髮型,結果被老闆狠狠地罵了一頓,並被罰打掃一個星期的廁所。

鄧陽一開始還擔心李芸的情緒會不會受到找工作的影響,畢竟也是在北京狠狠地受了兩個月的打擊啊。好在李芸充分顯示了其沒心沒肺的本性,一如既往地快活著,這讓鄧陽寬心了不少。

安頓好李芸的生活,鄧陽就開始“指導”李芸找工作了。幾個月的社會生活,鄧陽長了不少生活的竅門,比如:投簡歷的時候儘量撿在週日晚上投,因為越晚投的簡歷,正好可以讓HR在週一最先看到。諸如此類,鄧陽不厭其煩地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都告訴李芸。他真心希望李芸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一轉眼就要過年了。工作之後的假期已經遠遠不像讀書的時候那麼奢侈了。匆匆忙忙的幾天春節假期,鄧陽和李芸路上花掉了2天。因為不能像學生那樣享受優待,等他們放假去買票的時候,發現火車票已經沒有了,只好改坐汽車。

回到熟悉的江城,雖然讀書和工作回到的是同一座城市,但心裡卻感概頗多。那麼些年,一晃就流走了,他們也已經長大了。

這年春節,鄧陽決定把他和李芸的關係上升到明確的高度,他希望他和李芸能得到雙方家長的認可。然而,也正是這個決定,讓一切戛然而止。

雙方家長從見面的第一天起就談不到一塊兒,幾乎可以說是一見面就互掐。鄧陽怎麼也想不通一向對自己不管不問,對立嚴重的爸媽為什麼在這個事情上卻出乎意料的團結一心,這麼明確地反對。這個原因要等4年以後才知道。

可是當時的鄧陽是聽不進父母的那一套的。他一個人夜闖李芸家,他希望憑他的勇氣取得信任。然而他錯了,他壓根就見不到李芸,因為他們搬家了。鄧陽不停地打李芸的電話,除了聽到迴音還是迴音。QQ留言也同樣是石沉大海,沒有音訊。

這個春節是鄧陽過的最糟心的一次。大年初二他一個人不顧父母的哀求踏上了去往杭州的列車。如果說小時候爸媽吵架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這一次,他真的不想原諒誰。

鄧陽不時地去李芸租住的房子轉悠,他幫李芸續租了半年的房租。李芸連東西都沒有帶走,她還會回來的,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和牽掛。但是,他失望了。他在那所房子周圍轉悠了半年,多少個日日夜夜,除了收穫失望,也就只收獲了孤獨。

又是一年畢業時,李芸終究沒有再出現過。這個曾經美麗活潑又可愛的女孩就像消失了一般,彷彿在他的世界裡不曾出現過。

鄧陽一個人去了趟西湖,也去了趟錢塘江大橋。他還記得第一次帶李芸看錢塘江大橋的時候的情景。在六和塔下,滔滔江水映襯著對面的現代建築群,江風把李芸的頭髮吹起,那是一個人一輩子的回憶,一生的珍藏。

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和李芸留下的東西,鄧陽去了下一個地方——上海。他不想在杭州這個熟悉的地方待下去,這兒有太多的記憶。

七、

上一次去上海還是在三年前,那時候大二剛過。鄧陽的表哥在上海工作。鄧陽頭一次在陸家嘴看到了那麼高的樓。抬頭看樓頂,帽子總是要不自覺的掉下來。多年以後,自己在這座城市裡穿梭,看慣了高樓大廈、燈紅酒綠,早已對那些鋼鐵水泥司空見慣。有時候晚上坐車經過外灘,他都不稀罕去看對面那亮麗的霓虹燈光。

在上海的那幾年,鄧陽迴歸到自己所學的專業。他以前是看不起自己所學的專業的,但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人總是會慢慢成熟。

鄧陽一直維繫著單身的格局,起初爸爸媽媽還覺得他安心一段時間也好,然而隨著一年年過去,家裡也開始著急了。身邊的朋友也張羅著給鄧陽找合適的對象,可是鄧陽自己倒是很沉得住氣。雖然一直沒有再聯繫過,但他總覺得有個人一直在等他。

就這樣單了好幾年。鄧陽的父親一直有心臟病,這個鄧陽是知道的,只是那一天來的太突然,卻讓鄧陽措手不及。那時候正是鄧陽人生最低谷的時候。他剛剛跟別人合夥做了一場生意,不料遭遇經濟危機,賠的血本無歸。就在他心情極度鬱悶的時候,他接到了父親病危的電話。等鄧陽心急如焚地趕到家時,父親已經過世了。

母親當著父親遺體的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鄧陽。原來李芸的媽媽是鄧陽父親後媽的妹妹,雖然理論上只是後母,且異母異父,可以結婚,但兩家早已結下了死樑子。兩家是沒有辦法走到一塊的。不僅如此母親還要鄧陽答應她成家立業。在那種情況下,鄧陽沒有不答應的理由。那時候他在想:如果當初認識的不是李芸,不是趙瓊,而是劉倩,結局會是怎樣呢?也許孩子已經是好幾歲了吧!劉倩是那種安靜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和鄧陽的性格特別般配。誰知道造物弄人呢,四年的時間到最後才知道。

鄧陽奉母親的旨意成婚,新娘是經人介紹的,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自從那年夏天軍訓開始,這麼多年過去,總有一個人亙古不變地填在心中,鄧陽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裝得下一個人。那個醉了他一生的女人,他怎麼能忘記?夜裡,游鴻明的《一往情深》 聽得人心如刀絞:

明知不該為情感傷

一切已成過往

你已不在我的心上

但卻又忍不住想

…….

……..

但是愛過的人不是你能說忘就忘

一往情深 可惜有緣無份

愛一個人 註定要為情所困

今世今生 你是我最愛的人

又何必問 自己的心還疼不疼

結婚的那天晚上,鄧陽淚流滿面,母親說:那是幸福和激動的眼淚。只有鄧陽自己清楚,他在心裡一遍遍的回首著梁靜茹的那首歌:“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婚後的生活並沒有太多變化,鄧陽依舊過著自由散漫的生活。也正是這種自由和散漫,讓他的婚姻過早地亮起了紅燈。當鄧陽的妻子向他提出離婚時,鄧陽不假思索就答應了,這反而讓妻子無所適從。妻子的本意是借離婚給鄧陽施加點壓力,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離婚成真了。

重新回到單身,鄧陽的母親對鄧陽是恨了又恨,她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特不爭氣。當初在上海工作好好的,月薪也很高,卻要辭職下海,結果呢?賠得一塌糊塗。當年自己省吃儉用供他讀書上大學,這書都讀哪兒去了?結婚好好的,老婆賢惠,卻離了。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自從離婚之後,有好幾年的時間,鄧陽的媽媽都不理鄧陽,過年也不回來。鄧陽從心裡面很愧疚,太對不起爸媽了。爸爸活著的時候最大的心願是看到他成家,可惜沒有看到。媽媽看到了,卻是失敗的婚姻。

同學群裡的聊天話題已經從幾年前的結婚裝修變成了育嬰經驗交流和幼兒教育了。鄧陽幾乎不在群裡發表意見,卻經常關注著同學們的最新變化。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同樣如此,那就是李芸。和鄧陽一樣,兩個人都過著簡簡單單的單身生活,似乎心有靈犀,卻又彼此老死不相往來。

鄧陽在事業上也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

不過還是發生了點意外。自大學畢業的第八個年頭裡,鄧陽忽然走了一把狗屎運。他曾經的金融學知識和從業經驗幫他抓住了一波極好的投機機會,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賺足了人生該有的一切,車子和房子,似乎缺了點什麼,對了,那是老婆。

跟賭徒不同的是:鄧陽並沒有沉醉於虛擬的投機世界。他把賺來的錢投入到實業中,開了不大不小的兩家公司。也真是時來運轉,所謂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鄧陽開辦的兩家公司正好都趕上了行業最景氣的時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居然也成了“土豪”那一類人。

八、

佛曰:凡事都是命中註定,一切源於因果。該來的終究會來,該走的也終究會走。

無論刻在石頭上的痕跡有多深刻,終究抵不過歲月風雨。當時光流逝,滄海桑田,人心也在淡忘掉那曾經許許多多看似刻骨銘心的記憶。記憶就像秋天的落葉,一片一片,隨風而逝。

但總有那麼一些人,一些事喚起塵封的記憶。

鄧陽不會想到,離別之後的第十年,他還能在企業家聯歡會上遇到李芸,那時的她事業上已經是有聲有色。這十年中兩個人不曾有片言隻語,但相遇的那一刻,褪去了歲月的稚嫩和羞赧,兩人依然是一見如故。有一種默契叫心靈相依。

在咖啡廳裡,鄧陽先開口:“你好,許久不見!”

“是啊。你還好吧?”

“還好!孩子讀小學了吧?”

李芸一愣,隨即“噗嗤”一笑,“還單著呢!”

“哦,好吧!我以為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剩鬥士星矢呢!”鄧陽的微笑一如從前的清澈明亮。

李芸沒有回他,只是上下打量著他。這個男人,多少年過去了,還是沒有變樣。

“為什麼不找個好人嫁了呢?”

“你想知道原因嗎?”

“當然想啊!洗耳恭聽。”

李芸輕輕地抿了一口咖啡,望著鄧陽,“你知道嗎?十四年前坐車經過山海關時,我說我第一次出關悲傷地流下了淚水。有一個男孩,坐在我對面,用微笑的目光為我拭去淚水,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是一份逃不脫的宿命。”

“我媽媽很早就告訴我事實了,我也老早就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你不會想到,趙瓊其實是我讓她喜歡你的。我想讓她替代我,讓你忘記我,也好逼著自己忘記你。可是我做不到。這麼多年,我遇到了許多好的男人,可是,我知道只有一個男人喜歡我不是因為美貌,金錢,僅僅是因為發自內心而喜歡。我也知道這麼多年,會有一個人在等我,否則那就不是你!”

“你都知道了?!”儘管鄧陽早已看淡了過去那些陳年往事,不過李芸的敘述還是讓她有些沉默良久。

“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我還知道劉倩從大一開始就暗戀你,只是你從來沒有注意她。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你和劉倩好上了,我也不用苦到今天………”

“你為什麼也不結婚?”

“明知故問,跟你一樣唄!”

“如果時光回到過去,我們還會選擇這樣嗎?”

“不用回到過去,你依然是我不變的牽掛。這不現成的嘛!你嫁不出去,又沒人看上我,正好一對嘛!我們多活十年,那十年就賺回來了,不吃虧的。”

“你就不怕我再讓你等十年?”李芸仍舊是一臉狡黠,調皮的神態一如十四年前。

鄧陽笑了,“我已經等了你十年,又何必在乎再多等幾年呢?我的人生字典裡只有一個詞叫:非你不娶!”

李芸笑了,笑得很爛漫。“你還是那麼逗人開心!”

……….

三個月之後,李芸和鄧陽悄悄地領取了證件,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喜歡是兩個人自己的事情,何必要驚動別人呢?

他們做了一次長途旅行。其中,在普陀島的千步沙海灘上,李芸偎依在鄧陽的懷裡,十月的海水正是不冷不熱,傾聽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鄧陽聽到了來自心底最幸福的聲音。他突然想起來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過的一本英文書,書名是《你知道咖啡的顏色嗎?》

鄧陽問李芸:“你知道咖啡的顏色嗎?”

“知道啊,就是那種澀澀的,苦苦的,一如生活的味道,卻是幸福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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