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 我遙遠的鄉戀

一直認為,只有遠離家鄉的人才會不分場合抓住點滴的機會不遺餘力的介紹自己的家鄉,而我,恰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十多年前,離開這裡時,急不可耐的神情,決絕地摒棄一切的那個場景,彷彿就發生在昨天,沒有時間顧及親人的挽留與嘆息,更無暇看一眼自己生活了整個少年時代的小城,晨夕往返的那條小路,白楊那麼熱切的呼喊也沒等來哪怕一秒的遲疑。

離開的那天沒有晚霞,太陽西斜定格在天空上,像一張走遠的臉,朝我這裡張望,奔騰的鞏乃斯河一路向西金光閃閃,上山的路非常險,九曲十彎,當我站在山這頭回望,那拉提河谷浸在紫色的夕陽裡,不知紮根了多少年的胡楊黑漆漆地佇立著,霎時,太陽掉下去了,周圍一切都暗淡了,我害怕再久呆一會兒,會有一棵樹伸出手臂說:如果可以,就留下來吧。

站在山頂上的我突然感覺那拉提河谷那麼小,就那麼一掬,小到伸手就能摸到她的邊,抬腳就能跨過她的沿,小到……能裝進心裡帶走她。

於是,每到春季黃沙慢慢遮人眼時,每到夏日面對酷暑束手無策時,曾經裝在心裡的那拉提,不可抑制地悸動起來,且高頻發生,假如“心動”是一種病,我想我是病入膏肓了,春花秋月之時是一定要發病的,夏雨冬雪之日也躲不過,倘若遇到還算清澈的溪流,一群在陡坡上尋食的羊兒,幾株正在開花的樹,或一段搖搖欲墜的枯木,都能撞到我心中的某個頻率上來,後來,我把這種“心動”稱之為-思鄉。

於是,緩解病痛之良方,就是邀友攜伴一同踏上回鄉之旅,在不同的季節徜徉,仔細端詳,唯恐一個轉身,錯過她最美的樣子。

上帝偏愛這裡,不分四季,都賜予她無語言說的美。

最愛這裡的五月,平原已草長鶯飛,一派春意濃濃,這裡才欣欣然剛睜開眼,遠處的山峰積雪未融,山腰窪地青松凌冽地站成雕塑,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野花朝你擠眉弄眼,惹得遊人陣陣驚呼,連春風都驚動了,趕忙扯來一片雲霞覆在山頭繼續酣睡,日漸消融的向陽坡,冰百合蓄勢待發,晶瑩的葉片沾滿露珠,一低頭便驕傲地挺一挺,整個草原都能聽到萬物迸發生長的聲音。

往來河谷十餘年,走過春夏,走過寒冬,目睹這裡的四季,卻怎麼也看不夠,離不開,已融入血脈的鞏乃斯河水,提醒著我,這裡永遠是我的家鄉。

視覺伊犁 楊曉千 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