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口,母親搖著輪椅望盡日落

斜躺在落地窗旁的懶人沙發上,看幾朵遊離的白雲框在湛藍的窗裡,裝飾著飄忽的心門,轉眼又被風吹散,就像院牆上爬滿的薔薇花,將酸甜填滿整個初夏,卻守不住漸行漸遠的春天。逝去的終將湮沒,你一路拾掇,將其包裹,寄往遠行的列車,當抖落一路風塵等在下一溫馨小站,恍然記起包裹忘寫到站,從此它已沒了終點,註定漂泊。

年少時,總是站在紙糊的窗前,透過手指捅開的小孔窺窗外的世界。初夏來臨,敞開的不僅僅是紙窗,更是少年驛動的心,木柵欄將一方藍天劃為整齊的方塊,裁落白雲撒滿衝口,只有村口小路曲曲彎彎沒在山盡頭。常看窗外勞作鄉鄰飛鋤,牛羊悠閒吃草,更看匆匆而過的遠行者,猜不透他行囊裡揹負著啥。每一個少年都有一個遠行夢,當自己真要遠行時,憧憬的只有窗外的天,毅然決然的還有邁離的腳步,卻未曾留意過身後的牽掛。母親油燈下熬夜趕納的布鞋,縫在衣角皺巴巴的她僅有的紙幣,半夜裡做好的米糕,存了半月母雞下的蛋已煮熟,老罐頭瓶裡的酸刀豆辣醬。。。。。。你才明白整季少年都猜不透的行囊到底裝的是什麼。

兒行千里母擔憂。勞作之餘,母親站在窗前,掰著指頭算著遠行的兒女已離家多久,秋去冬來,窗戶紙又要糊上,卻怎麼也擋不住母親的牽掛。而年輕的你呀,偶爾捎來問候,會叫母親著實興奮好幾個夜晚,為你歡喜為你憂。當你事業順利時,分享到消息的母親也會掀起窗戶一角,開心的淚任風吹乾;不順心時話捎來,母親緊拽在手裡的線,心懸起,生怕風箏飄遠,窗後的雙眼不知被多少淚水迷離過,總會在心裡默默的唸叨著:孩子,娘在這!你電話裡永遠聽到的是:不要念著我,你好好工作,注意安全!其實,母親就在窗前,手握聽筒淚水淌在爬滿皺紋的臉。聽到你回家的消息,母親從這天起就沒有了睡意,一遍遍打掃房間洗曬被子,無數次嘗著準備給你吃的點心和家鄉菜,有空就站在窗口,望斷衝口路,不知多少次幻想:村口來的就是你,那才叫望眼欲穿!在你聞著被褥裡母親的清香,站在灶頭看她忙碌,品著香甜的飯菜時,你注意到母親的那種滿足感嗎?短暫的相聚,又要盼著下一次團圓,母親又要守著窗口的四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站著眺望路的盡頭,到扶著窗沿數著日子,直至搖著輪椅望盡日落,你也許不知道不記起家裡還有那雙眼。

一個人最悲涼的畫面:當你回家,迎接的只是黑框裡的笑臉,那時,你只有圍著家裡涼涼的飯桌兜一圈,那扇窗永遠無人來把你盼望,只有長駐心裡的那雙眼,直至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