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燒的盛夏時節,我開始懷念老家的橋頭,懷念我的童年,懷念橋頭的美妙夏夜。
小時候,村子四面的橋頭便是村民們夏夜納涼的首選場所。在橋頭放上一張竹床(也叫涼床),或是兩條寬板凳,或是乾脆就鋪上一張涼蓆,就可以躺在橋頭看夏夜的天空了。經過太陽一天的灼燒,橋頭其實是燙人的。因此,每天日落時分,孩童們便忙著提著自家的水桶去河邊打水,嘩嘩的潑到橋頭上,去去暑氣。而每每此時,橋頭就發出嗤嗤的響聲,還有屢屢熱氣冒出來。我們就接著打水潑,直到用手摸時感覺冰涼了為止。到了晚上,我們就可以和大人一起舒舒服服地躺在橋頭上享受美妙的夏夜了。
鄉村的夏夜是如此美麗,無數個月色如水的夜晚,我們靜靜地躺在橋頭上,看那或圓或彎的月亮,看她靜靜地從片片雲彩中穿行,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有時半夜醒來,朦朧中仍會看到一輪紅月掛在枝頭。沒有月亮的夜晚,我們就看滿天閃耀的星星,星光純淨而璀璨,感覺它們距離我們是如此之近。當然了,在大人們的故事中,我們也會一邊看天空一邊尋找著銀河、牛郎星和他挑著的兩個孩子,還有銀河對岸的織女星。那時,它們不再是一顆顆星星,而是故事裡面有生命有感情的人。經常會看到流星從天空滑過,每一顆輝煌閃過的流星都會引起我們的一陣驚喜。還有飛機,每當看到天空中有幾顆紅燈忽明忽暗地向前移動時,大家就會大叫:看哪,飛機,有飛機呢。那時的我們,對這些在夜空中前行的飛機,總是有著無限的遐想和憧憬。
其實更多的時候,我們不會這樣安安靜靜地欣賞夜色,而是在橋頭上追打嬉鬧,此時橋頭就儼然成為一個熱鬧的大遊樂場。大人們坐在一起聊著孩子們從不感興趣的話題,他們時不時揮動手中的蒲扇,驅趕討厭的蚊子。孩子們則在一起你追我趕,想著法子去找樂子:被單往肩上一披,我們化身為一個個俠客,嘿哈嘿哈就過起招來,雖不見刀光劍影,卻也是動人心魄。若是玩膩了,就扯下被單,把妹妹扔在被單的中間,我和弟弟各抓住被單的兩角,就開始使勁地搖啊搖,妹妹被搖得暈頭轉向也是樂此不疲。玩瘋了的時候,也會招來大人們的幾句呵斥,於是趕緊安靜下來,玩些“老實”的遊戲,有時是抓螢火蟲,也許是螢火蟲也來趕熱鬧,一閃一閃地從四面八方向橋頭飛來,大家群起而追之。抓來螢火蟲,放入早就準備好的玻璃瓶中,大家圍坐在一起,看瓶中的小東西發出微弱的光亮。有時是比賽唱歌,或高或低的歌聲陣陣飛揚,想必可以傳遍整個村莊了。
終於玩累了,就躺在橋頭上睡著了。夏夜的天氣是那麼多變,睡著睡著,彷彿看到天邊有閃電的影子了,有隱隱的雷聲了。我們卻不管它,繼續睡。等到大顆大顆的雨點打在身上時,才噌的竄起來,抱起自己的枕頭席子,跌跌撞撞地往家裡衝去。黑暗中,往往連鞋子都找不到,就赤著腳跑。不下雨的時候,我們就一直睡到太陽昇起的時候,即便如此,身上的被單都是溼的,是被露水打溼的。
昨夜,貓在空調屋內,跟孩子生動講述我們童年的夏夜,以及那有著許多美妙故事的橋頭。我原來以為她聽後會嗤之以鼻地笑話於我,誰知她竟然對此無限憧憬和嚮往。只是,如今家鄉的橋頭已經不復存在,而美妙的夏夜也只留存於我的記憶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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