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鎮工作了十幾年，年年有本難唸的經。尤其是像自己這樣的辦事員，這些年淨做一些上面不討好，下面不好討的事，往年到還可以，因為，書記三年一換，今年，難那！”
王幹事下村來，落腳點就選在我家，吃中飯，我打了二斤黃酒，二個人對喝著，他一肚子的苦處。
表面上，王幹事風風光光，有時，我也沾點光，當然，這個沾光其實也要打一個引號。在部隊時，我是班長，他是副班長，現在，他成了幹事，吃的是國家的飯，我就退伍以後只好返回農村，在老家修理地球。關鍵的一點就是，他是“居民戶口”，我是“農村戶口”。當然，他還有一個好爹，他爹退下來，自然由他這個兒子去頂替了。
“還提這事幹嘛？這事過去了很久了不說也罷。”王幹事，藉著酒勁，總會與我說一些推心置腹的話兒。在平時，我倆也無話不談，不用說酒後了。大半斤黃酒下肚以後，兩個的人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黃書記來了種黃桃，薄書記來了種葡萄，牛書記來了改種草。今天來了一個新書記、一個新鎮長，我都沒有辦法去交帳了。”
這些年的農村也正苦，大多數的村裡的年青人都走到外面打工去了。前些年，從黃桃之鄉調來了黃書記，他說：“農村若要富，種李，種桃，種果樹。”這樣，在黃書記的選擇下，我們全被派住各個村落，要求落實種黃桃的任務。那時，說到這裡，王幹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因為，農村中對這一件事也覺得新鮮，大家都有一股熱情，大幹三年，等黃桃結果，眼裡面望出去的全是一片白花花的銀子銅鈿。
三年過去了，當年種下去的黃桃也掛果了，可是黃書記調走了。薄書記來自葡萄之鄉，號召大家都種葡萄，並且引來了家鄉最好品種，叫大家把黃桃樹砍了，黃桃是銷不出去了，因為，黃桃只有食品廠收購做成罐頭，才能外銷。
眼看著葡萄成熟時，薄書記出了一點事，他所做的僅有的一點好事也放了湯。
牛書記說，養牛能致富，幾年的折騰下來，年青人都到了外面，只剩下幾個年老的父輩級的人物，種草養牛好啊，反正，土地撩荒成了常態，不種草，田裡也會長滿各式各樣的草的。
王幹事說的事其實我都明白，村裡像我這樣死腦筋的人在同一年齡裡恐怕也只有我在了，多年的折騰，也只剩下與王幹事的一點交情，要不，我也拍拍屁股走了。
“牛哥”。王幹事忽然叫我一聲。
“噯”。我也很自然地應著。
“今年新來了一個張書記，一個駱鎮長。”
“噢。”鎮裡的新情況，都由王幹事對我說起。
張書記說要發展工業，駱鎮長說要發展農業。
張書記說要引進人才，把鎮裡所轄村落合併，變成一個大的集鎮，讓農民變成工人。
駱鎮長說，要分散經營，分塊包乾，責任到人，鄉鎮工作人員全部下村。
“那今天你肯定是領了駱鎮長的任務來的吧？”我說。
“是啊。”王幹事答道。
“明天要是張書記叫你來，那怎麼辦呢？”
王幹事喝了一口酒說：“也來”。
喝了酒，王幹事睡了一覺，醒來，一看時間，回到鎮上也快要下班了。就趕緊起身，臉也沒有洗，跨上自行車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