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曉軍第一眼看到何瓊的時候,她正仰著頭看樹上的玉蘭花。
粉色的玉蘭花滿樹綻放,像早霞降落枝頭。
陽光透過花朵灑在何瓊的臉上,
她的笑容明豔溫暖。
在曉軍的夢裡,出現過許多次這樣的畫面,
一個女人仰頭微笑,眉目含情,
面容不甚清晰,卻給曉軍無比溫暖的感覺。
讓他不願從夢裡醒來。
高中兩年,曉軍只跟何瓊說過一句話。
當時他正趴在欄杆上跟同學聊偶像舒馬赫。
何瓊正好路過,就好奇地問舒馬赫是誰,
曉軍扭過頭,正對上何瓊的眼睛,黑白分明,波光粼粼,
曉軍的心跳一下亂了節奏,他深吸一口氣,回道,是車神。
他還想說:舒馬赫看到一個女人的第一眼就淪陷在她的笑容裡,我也是。
高考落榜後,曉軍進服裝廠當了技術員,他的父親是廠長。
他沒想到何瓊也會落榜,何瓊的成績一直很好。
他打聽到何瓊的家在城郊,
何瓊小的時候,母親跟一個來收山貨的商人跑了,
父親不久就娶了後媽,後媽不肯讓何瓊復讀。
何瓊很不開心。
曉軍鼓起勇氣去找何瓊。
第一次,何瓊愁眉不展地出來,聊了一會。
第二次就不願意出來了。
她一心想著去復讀一年,考上大學。
何瓊有一個結婚不久的堂姐,聽說後就來勸她,
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找一個好婆家嗎?
就算你考上大學,也不一定找到這樣的婆家,
何況曉軍是你同學,彼此瞭解。
你有了自己的家,就不用再向後媽要錢受氣了。
表姐的話打動了何瓊,她太想有一個自己的家了,
她受夠了看後媽臉色生活的日子。
於是,她接受了曉軍的追求,兩個人確定了關係。
不久就結婚了。
2、
曉軍的父親是個能人,很會經營生意。
他把生意經也用在了男女關係上。
總會有些女人願意用自身資源換身外錢財。
他在位三十年撈了一些錢,這些錢很多給了那些女人。
曉軍的母親為此哭過吵過也鬧過,
激烈的感情迅速耗竭之後,她尋了短見。
曉軍的父親很快又娶了一個女人,給曉軍當後媽。
後媽曾經很美,自信可以憑著美麗永遠收住一個男人的心。
但是幾年以後,她就失去了自信,然後失去了快樂,接著又失去了美麗。
後媽一直沒有生育,她對曉軍還不錯。
曉軍的父親幫何瓊安排了一份工作。
何瓊很快生了一個兒子,後媽在家裡幫著照看。
一起生活久了,何瓊發現曉軍雖然在學校裡不起眼,
過日子卻踏實可靠,讓她很安心。
而且兩個人都是從小就失去了親生母親,
更容易理解彼此內心深處的渴求。
曉軍的父親年齡漸長,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非常疼愛孫子,為了孫子他甚至開始學做菜。
還有兩年他就退休了,退休後他想好好地陪著孫子長大,
來彌補自己對兒子曉軍的缺憾。
但是世事無常,天不從人願。
臨近退休的時候,曉軍的父親查出了肝癌。
一家人的生活馬上變了樣,
好似屋裡突然陷出一個深坑,需要不停地用金錢去填塞。
填了多次以後,曉軍的父親還是走了。
臨終前,他交給曉軍後媽一張存摺說,
我這輩子對不起你,這十萬塊錢留給你養老用吧。
說完再沒醒來。
3、
過了幾年,後媽跟曉軍說,自己找了個老伴,
如果曉軍和何瓊願意住一起就住一起,
如果不願意,能不能把房子賣了平分錢。
曉軍跟何瓊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房子賣了。
整理家裡舊東西的時候,
曉軍在一張舊書桌裡,發現了一個男式錢夾,
裡面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玉蘭花樹下,
雙手向上舉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
女人的頭向右仰著,眼睛望著左上方的孩子。
陽光穿過玉蘭花樹枝照在女人的臉上,
女人的笑容明豔溫暖。
那種無比溫暖的感覺讓曉軍想流淚。
記憶從曉軍的腦海深處剎那閃現,如電光火石般璀璨,
這是親生母親和年幼的自己。
那時母親一定沒想到,這是她和兒子最後一張照片。
第一眼看到何瓊的時候,她也是仰著頭,笑看著左上方。
明豔溫暖的笑容,一下子擊中了曉軍的心。
從那以後,他愛上了何瓊。
他希望何瓊開心,希望她永遠笑得這樣明豔溫暖,
他並不知道,這是他潛意識裡和母親聯結的方式。
所謂的一見鍾情,是潛意識裡未完成的情結。
人的整體心靈中,意識只是表層。
潛藏於意識之下的潛意識佔了心靈的絕大部分。
潛意識儲存了一個人全部的經驗記憶等心理功能。
無法控制又難以覺察,
不知不覺中影響著人的思想、情緒和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