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在擁堵的高速公路,花裡胡哨的旅行團,山呼海嘯的人潮中已經過完了。
我們也得以見到了曾經為兵家必爭之地,如今卻一片頹勢的五一檔。
整個五一檔,只有一部國產電影,讓我產生了期待。
但這部看起來天生麗質、眾星雲集的國產電影,卻像是被大雪掩埋了大半個身子,像是一塊突然被丟進水裡的小石塊,激起一點水花之後,便突然銷聲匿跡,再無波瀾。
排片佔比2.7%,票房佔比1.2%,正應了電影中那句臺詞:大雪之後,沒人能記住這一切。
《雪暴》
導演:崔斯韋
主演:張震 / 倪妮 / 廖凡 / 黃覺 / 劉樺
豆瓣:6.3分
它擁有一個光環十足的演員天團:
張震、廖凡、黃覺、倪妮、李光潔、劉樺…
清一色的電影咖,每一位,都擁有一張高配銀幕臉。
電影一亮相,便斬獲釜山電影節「新浪潮獎」。
導演崔斯韋,曾是電影《瘋狂的賽車》、《無人區》、《一出好戲》的編劇,這部《雪暴》是他的導演處女座,光是打磨劇本,就歷時5年。
崔斯韋在警匪對決的主線劇情下,想表達和探討的問題有很多,比如「個體的困惑」,「人和大自然如何共處」,以及「是否有真正的離開」。
但除了警匪對決這個主線的完成度較高之外,涉及到的其他分支情節和探討,不僅僅只停留於淺層,而且還有些牽制電影的整體表現。
這些多餘的枝蔓不僅稱釋了故事的濃度,影響了影片的整體結構,還顯得很刻意。
電影故事和結構並不複雜。
中國北邊,某個邊陲小鎮。
茫茫雪山中,寒風刺骨,荒無人煙,一場災難級的暴雨即將降臨。
老大(廖凡 飾)、老二(黃覺 飾)、老三(張奕聰 飾)組成的悍匪團隊,趁著大雪封山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搶劫了運金車,殺人越貨,並藉助大雪,掩蓋所有罪證。
大雪一過,雪原上將再也不剩半點蹤跡。
三人準備將金條藏在雪山之中,等待下一次暴雪,再上山轉運金條。
途中,他們卻碰上了正在巡山的警察王康浩(張震 飾)和韓曉松(李光潔 飾)。
韓曉松被老大一槍斃命,王康浩被打落山崖,僥倖撿回了一條命。
為了給戰友一雪血仇,王康浩一直在蒐集證據,等待劫匪。
一年之後,又一場災難性暴雪即將來臨,新仇舊恨,一場驚心動魄的正面對峙一觸即發…
作為第一部轉型電影,我能感受到導演的野心,也能感受到他的猶豫,但正是這兩種心理的搖擺不定,使得整部電影看起來結構鬆散。
它生動且具象地詮釋了國產犯罪片的通病。
用什麼詞總結好?
平庸。
平庸到極致。
平庸的故事,再加上平庸的敘述者,不能說它哪裡出了差錯,反而每一步都四平八穩,但就是無聊。
少了點《瘋狂的賽車》裡的精妙結構,少了點《一出好戲》的獨特想法,少了點《無人區》的銳氣,整個故事變得老氣橫秋,
大眾煽情,私人表達,商業元素,作為導演的崔斯韋明顯太青澀,難以在這三者中達到平衡。
電影缺少明顯高潮,在沉迷風格化呈現時卻忽略了節奏的把控。
他在這部商業片中試圖夾帶些文藝氣息,啟用了清一色的文藝演員班底,再用一條暗生情愫的感情試圖增加故事的厚度,但這條感情戲碼卻沒有處理好,在之後反而淪為災難。
他深知在商業片中如何引發戲劇衝突,也深知正邪對抗要精彩,勢均力敵是前提。
所以他安排了高潮對決中幾乎都是反派的主場,這也導致了電影結局倉促突兀,一開始把反派設置太過強大,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強行讓女主智商掉線,再強行讓反派智商掉線。
再加上,影片大部分場景都是在零下42度的實景拍攝,受限於拍攝場地,現場收音困難,後期採用配音的方式,導致演員的口型很多都對不上,而張震滿口臺灣腔,倒是挺令人出戏的。
致命的是,當張震用自己的臺灣腔說出以下這些令人滿臉尷尬的莫名臺詞,實在是一番幽默。
比如,廖凡說:「我是劫匪,你是警察,至少有一點我們很像,就是將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送進墳墓」。
張震答:「我跟你不一樣,你是一隻孤魂野鬼」。
同樣不加修飾的臺詞還有倪妮對著廖凡的那句:「你這個混蛋,你開槍啊」。
另外,電影在節奏把控上也顯得生澀,人物形象的塑造很單薄,尤其是作為主角的王康浩,人物角色不夠厚重,即便張震在情緒表達上都很到位,但還是缺少了角色的質感。
而作為一部犯罪片,場景切換和剪輯上沒有基本的緊張感和壓迫感,你完全不會為他們緊張、感動,或者興奮。
戲碼都在,戲感卻沒出來。
總體而言,《雪暴》的電影感不強,敘事很多時候靠臺詞敘事,前期用大量對白把故事講出來,而非畫面。
豆瓣6.3的評分,基本反映了本片的水準,如果沒有幾位主演令人信服的演技,得分可能會降到6分以下。
尤其是廖凡,早在《江湖兒女》上映時,我就專門寫過一篇文章向他「表白」,直到今天我還是要說,廖凡飾演的反派劫匪老大,是這部電影中最亮眼的存在。
甚至很多場對手戲裡,這位柏林影帝的表現,比戛納評委張震更精彩。
我挺喜歡這部電影的攝影和氛圍營造,冰天雪地的凌烈肅殺令人不寒而慄,正應了電影的對句戲眼:大雪一過,沒有人記得這一切。
幾個震撼的定格俯拍實景鏡頭,漫無邊際扎眼的雪白,先是零星,再是大片大片被血液印染的紅,有著獨特的暴力美學。
而它身上擁有的現實意義,也遠遠超過了電影本身,它致敬了駐守邊陲,在孤絕環境下保家衛國的特殊警種:森林公安。
影片的結束花絮和關於這一群體的特別剪輯,比電影本身更令人動容。
這群相對沉默、不為人知的英雄,第一次以國產電影的方式,被更多人看到。
從這個角度看,我實在不願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如今這個喧譁聒噪的時代洪流裡。
這部《雪暴》,攝影考究,演技到位,歷時5年,在極惡劣條件下完成,作為崔斯韋的處女作,它是有誠意的,也是合格的。
可如果要用優秀的黑色犯罪電影的要求來考量,它還存在很多很多的問題,如果你帶著高期待走進影院,可能會非常失望。
而崔斯韋,和一個優秀導演的標準,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作為觀眾,我們只能輕嘆一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