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說到王熙鳳被休,這一回我們聊聊第二個被休的女人:尤氏。
尤氏被休並不奇怪,雖然她並不屬於《金陵十二釵》之列,是否進入太虛幻境薄命司也不好說。但尤氏“過於從夫”的不作為對寧國府的亂象有著推波助瀾的作用。王熙鳳諷刺她“妻賢夫禍少”,就是罵她在家裡唯唯諾諾一味自保,寧可被賈珍欺壓的一句話不敢說,深怕地位不保。寧國府亂成那樣,尤氏早都失去一個妻子的責任。
尤氏是寧國府的女主人,身為三品將軍誥命夫人,品級上比王夫人還要高。她出身不高,尤老爹只是六品小官(尤老孃敕命安人),給賈珍做填房正好。尤家家境遠遠比不上邢夫人,不但沒錢,父母兄弟一概沒有。也沒提到她有陪房,孃家僅剩一個繼母尤老孃帶著兩個異父異母妹妹尤二姐尤三姐。這使得尤氏在賈家唯有一心聽從賈珍自保,她沒有孩子本就是“七出”之一“無子”。再觸怒賈珍休了她,等待她的將是特別孤立無援的人生舛途。
【庚辰雙行夾批:按尤氏犯七出之條不過只是“過於從夫”四字,此世間婦人之常情耳。其心術慈厚寬順竟可出於阿鳳之上,特用之明犯七出之人從公一論,可知賈宅中暗犯七出之人亦不少。似明犯者猶可恕。 其飾己非而揚人惡者,陰昧僻譎之流,實不能容於世者也。此為打草驚蛇法,實寫邢夫人也。】
第七十五回脂硯齋批語明確指出尤氏有“七出之罪”,更拿王熙鳳和邢夫人對比。雖說王熙鳳和邢夫人更嚴重,但尤氏被點名犯“七出”,肯定是被休了。怕什麼來什麼是《紅樓夢》一貫宗旨。尤氏最怕被休,結局一定被休攆回家。
關於尤氏被休的罪名並不難找,“無子”足以令她回家。七出中“多言”、“盜竊”都屬於男方掌握主動權。若尤氏為退身之計偷偷藏匿財產,都可以判她得一紙休書。
尤氏被休也不冤枉。雖然脂硯齋評她“寬厚和順實較王熙鳳為高”,可寧國府也正是在她的“寬厚和順”中變得無法無天,人人沒有規矩。尤氏洗臉,小丫頭沒規矩的彎腰站著端水,李紈看不過說她“沒規矩”。大丫頭銀蝶罵炒豆兒:
“說一個個沒機變的,說一個葫蘆就是一個瓢。奶奶不過待咱們寬些,在家裡不管怎樣罷了,你就得了意,不管在家出外,當著親戚也只隨著便了。”
銀蝶罵炒豆兒,尤氏卻說什麼假體面,可知寧國府被她管成什麼樣。而尤氏過於從夫最大的一宗不能原諒事,就出在秦可卿之死上。秦可卿死的莫名其妙,尤氏會第一時間到場。秦可卿的死因沒有比她更清楚內情的。
第十三回開篇【靖藏本:因命芹溪刪去“遺簪”、“更衣”諸文,是以此回只十頁,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去四五頁也。】
對靖本脂批本人持保留意見,皆因原書沒有,批語為現代人抄錄。不過遺簪也好,更衣也罷被當成賈珍爬灰的證據本人同意,作為秦可卿通姦的罪名本人反對。就算曾有這樣的文字,也是尤氏在秦可卿死後趕過來收拾,更衣時發現賈珍“造釁”秦可卿後,慌亂遺留的簪子。進而知道秦可卿死因與賈珍有關。
賈珍強暴秦可卿致死是犯罪,一旦洩露出去,被政治對手攻擊禍及寧國府,賈珍被治罪,尤氏也沒好處。為幫助賈珍脫罪,尤氏利用之前聽到焦大醉罵“爬灰”,自導自演一出賈珍與秦可卿“通姦”醜事。畢竟與犯罪相比,賈珍個人的道德問題不會被治罪。一旦“通姦”坐實,哪怕明知道秦可卿死的不清不楚,也不會有人出頭為了“潘金蓮”一般的女人出頭。事實上,秦可卿果然白死了。到今天也沒有人追究她為啥死,而津津樂道於“爬灰”之事。殊不知他們口中的醜事早變成“通姦”而不是“爬灰”了。
其實,秦可卿死後有三個主要疑點,很少有人注意。
第一,賈珍就算與秦可卿有情,他也應該盡力遮掩,為什麼深怕別人不知道,還要在人前人後賣力表演,這不符合人性,也沒人會這麼做。除非他故意的,這樣做對他有利。
第二,尤氏那麼怕賈珍,為什麼會裝病,一裝還一個多月不管事?顯然也是賈珍默許,她故意的。只有尤氏“生病”,賈珍才可能那麼不要臉的盡情表演,尤氏在場,就像賈敬在場一樣,賈珍不會也不可能表現的如喪考妣再舉辦盛大葬禮,故意引起別人側目。
第三,丫頭瑞珠可能是唯一知情人。為什麼秦可卿死後半天才自盡,還是用最不可能“觸柱而亡”的方式?服毒、上吊、跳井、抹脖子,那麼多選項,瑞珠為何偏偏選了含冤的人才會用的“撞頭”?而且她根本不用死,賈珍自己就差腦門上寫“爬灰”二字了,瑞珠為什麼活不下去?尤氏在背後扮演了什麼角色?
綜上,秦可卿死後,尤氏一定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但她的被休極並不與此相關,個人推測是賈珍不得已的求自保做的一次假離婚,就像五十五回尤氏假產育一樣。當時賈家情況嚴峻,賈珍受賈璉休王熙鳳的啟發,將一部分財產給尤氏保管。畢竟尤氏與賈珍的關係實則很融洽,沒有大事不可能無故休了她。
下一篇將說說第三個被休的女人,這個女人很奇葩,要知詳情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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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 ;
【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