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無畏的告白背後,是對人性深淵的探究

日本電影《告白》是根據作家湊佳苗所獲得2009年日本書店大獎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由中島哲也執導,松隆子、橋本愛等主演。

影片中涉及的校園霸凌、青少年犯罪等社會現實問題,不僅是日本所面臨的嚴峻現實,也是當今其他國家所無法迴避的問題。

電影於2010年在東京上映後,好評如潮,非常賣座,在日本一舉奪得四周的票房冠軍,票房收入超過40億日元。影片獲得第30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亞洲電影以及第34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影片、最佳剪輯等多個獎項。該影片還代表日本參加第8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的角逐。

《告白》講述了在一所平凡的中學,在一年級B班的班會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們肆意吵鬧,殊不知一場風暴正向他們襲來。班主任森口悠子(松隆子飾)全然無視這片混亂,靜靜地向學生們做出最後的告白。數月前,森口老師的獨生女被發現死在學校的游泳池裡,最後警方認定是意外事故,而她卻清楚真兇其實是自己班上的兩個學生。

森口向受到少年法保護犯人A和犯人B宣告:“這件事不會就這麼了結,我會用超乎想象的方式來對你們進行懲罰。”在此之後,森口辭去教師職務,一年級B班的學生也心懷惴惴迎來了春假。新學期開始,殘酷的風暴襲向了這群無知無畏的少男少女。

中島哲也導演在《告白》中以一種冷峻殘酷的電影風格,用女教師森口悠子在女兒被班上學生謀害後所採取的一系列復仇事件,來反映出未成年人在成長過程中因為愛的缺失而引起的心理問題,以及未成年人犯罪後所受制裁等社會問題。

整部電影以不同的人物視角來進行告白,無論是作為受害一方的森口悠子,還是站在旁觀者角度的北原美月,抑或是心理扭曲的渡邊修哉,每個人的視角都有著各自的理由和立場。無論是從哪一方的立場出發,歸根結底,導演都是在用他們的故事來呼籲人性的善良迴歸。本文主要從這部電影的敘事技巧入手,通過影片所呈現的暴力美學、所表達的深刻主題來探求影片當中的情感內涵。


01、多重角度敘事和從不同層面出發的循環式敘述手法增強了影片的懸疑色彩

《告白》這部電影當中,從多個人物的視角來講述是一大特色。圍繞著同樣一個事件,從不同的人的視角出發,形成一種多重角度敘事。

在電影的開頭,森口悠子是第一個敘述事件的人,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由她女兒愛美的去世開始的。電影的底色變成黑色,“森口悠子”這四個大字以白色的形式出現在銀幕中,給人的是一種壓抑感覺。森口悠子從女兒的出生開始講起,她講到自己能夠擁有現在的女兒非常的不容易。在她進行講述時,導演運用了很多的慢鏡頭,例如愛美回頭時,愛美抬頭微笑時等等,能夠使觀眾更好地感受到孩子的可愛和純真,為下文愛美被兩名同學殺害形成強烈的反差。

在森口悠子敘述結束之後,電影開始了以北原美月為視角的敘述,時間重新回到故事開始的時候。北原美月是以旁觀者的角度進行敘述的,並且她是電影之中唯一一個看透事情本質的人。作為班長的她指出了班級當中學生存在的反常,因為她的班長視角,使每個人的告白能夠完整地串聯起來。

接下來的敘述視角轉換到下村直樹的媽媽下村優子身上,

她是日本一名普遍的家庭主婦,對於兒子的溺愛,她的觀點都是偏向自己的兒子。在事件剛發生時,森口老師去過她的家裡,討論下村直樹的事情,可是這位媽媽卻一再認為是老師的錯誤,自己的兒子只是受害者。通過她的敘述,使觀眾瞭解到回家休養的下村植樹所面臨的遭遇。這位媽媽竭盡全力地幫助孩子,可最終被自己的兒子殺死。

最後一個敘述的視角是電影的男主角渡邊修哉。影片裡先是回憶了渡邊修哉被拋棄的悲慘童年,這導致了他性格陰暗面的形成。接著又從渡邊修哉的視角講述了自己從被森口老師指認是殺人兇手之後被班級上的同學欺負,以及自己再度制訂計劃,殺掉北原美月的整個過程。

多角度的敘事手法,主要是圍繞同樣一個事件從不同的角度進行展開,《告白》整部電影裡都是通過以上幾個主要人物的視角來進行敘述。同時分別運用了回憶,倒敘等方式渲染出整體的電影氣氛。這種多角度的敘事方式,使得觀眾對每個人的心理活動都有了大致瞭解,這些不同角度的告白拼湊在一起,讓電影從多方位把核心人物的性格衝突展現了出來。

而電影由於敘述者的角度不斷變化,形成了一種扭曲感。影片在講述時,並未按照事件發展的時間順序進行,而是在切換視角的同時,打亂事件本身的發生順序,使整個事件的真相逐步逐步得以揭開,構建了一種迴環套層式結構,增強了影片的懸疑感。

首先是從森口悠子的女兒去世開始,以倒敘的方式進行反向推理,一步步推出了殺人兇手的過程,在整個事件的順序上先是愛美被殺掉,然後是森口悠子的報復。森口悠子始終沒有直接介入到殺人者的生活,她利用自己對於班級學生的瞭解,給兩個孩子鋪設一條通往絕望的路。當渡邊修哉想要通過殺死愛美而引起自己母親的重視時,森口悠子知道了他的殺人動機之後,巧妙地利用了渡邊修哉設計的炸彈,最終使得渡邊修哉炸死了自己的母親。

影片的結構在不同視角講述下,環環相扣。迴環套層式結構切斷了劇情的線性發展,通過分段插入不同人物的告白,打亂了事件時間和空間之間的因果關係。這種結構以對事件的不同層面上的反覆敘述來凸顯出人物告白本身的深層含義。每一段敘述視角自成段落,又與下一個視角的敘述相重合,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02、暴力美學的運用,讓影片裡的死亡鏡頭呈現出蒼涼的美感

《告白》這部電影之中,導演運用了極富設計感的敘事風格,對於死亡的描述也很有特色。用一種模糊的對比和強烈的慢鏡頭畫面來營造出淒涼之感。

第一個

死亡的小女孩愛美,死亡地點在游泳池中,導演並沒有直接地拍攝出愛美的屍體,而是在偌大的游泳池當中,飄著一隻愛美的鞋。當觀眾看到這隻鞋時,就有愛美出事的預感。緊接著鏡頭逐漸拉遠,我們能夠看到愛美小小的身體穿著棉服浮在水面上,隨著水波晃動,整個環境的光是暗淡的,形成了一種蒼白感。

第二個死亡的畫面是下村直樹用水果刀殺死自己的媽媽。在影片中,下村直樹在家神情恍惚,當他看到自己的媽媽時,彷彿看到的是欺騙自己的渡邊修哉,因此下村直樹操起水果刀對著媽媽瘋狂地廝殺。在鏡頭之中,隨著水果刀的不斷刺入,直樹的媽媽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的衣服上和臉上偶爾有血濺上去,整個表情十分安然,有一種終於得以解放的釋然。最後她緩慢地躺在地上,身上流出的暗紅色的血侵佔整個地板,有一種莊嚴之下的悲涼。

影片的最後,在一片暗藍色的背景之下,當渡邊修哉的媽媽拿起手提包時,渡邊修哉彷彿看見了她的微笑,於是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媽媽的臉。可是媽媽拉開手提包,自己研發的炸彈突然間爆炸,整個辦公室都被炸成了一片廢墟。渡邊修哉的表情就定格在那裡,此時電影採用了慢鏡頭的回放和特效,讓坍塌中的辦公室一步一步迴歸到原來的狀態,渡邊修哉的嘴角似乎又揚起了微笑之時,鐘錶再次迅速地飛轉,爆炸又一次發生,在一片暴戾氣息中影片結束。

在很多電影中都會運用到暴力美學這種敘事方式,通過人物的暴力行為,帶給觀眾一種極大的衝擊感,同時又將血腥場面進行消解,讓暴力鏡頭富有美感。在《告白》中,暴力美學的運用軟化了暴力行為的侵略性。通過運用一些獨特的技術,比如慢鏡頭、細緻的畫面細節、鋪天蓋地的畫面呈現、暴力事件過程的放慢或暫停等,讓觀眾從視覺上去感受到人物死亡時帶來的強烈震撼和心靈觸動。

03、以冷峻的口吻觸及社會敏感問題,引發大眾對於青少年問題的思考

《告白》在特別的敘事結構下,讓觀眾體會到導演所表達的冷漠人性。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立場,指向了人們不同的倫理和價值取向。在這部電影當中,小學的孩子居然對於人命絲毫不關心,反映出校園暴力和青少年犯罪的主題。

①群體暴力造成惡性循環,衍生新的悲劇

影片的霸凌主要集中在渡邊修哉和下村直樹身上。當同學得知他們是殺人兇手後,本身感情分散的班級裡,突然爆發出集體共同心,在個別同學的號召下,班級上的人被煽動,每個人都彷彿是一個制裁者對兇手實施懲罰,肆無忌憚地對修哉和直樹宣洩暴力。原本在這個事件中無辜的北原美月由於不願參與霸凌,也受到了群體的排擠。

群體暴力最終逼迫兩人進行歇斯底里的反抗,渡邊修哉用艾滋病人的血恐嚇同學,又因為美月看穿他的戀母情節而殘忍的殺害了美月,甚至企圖製造炸彈來造成更大規模的傷害。下村直樹變得越來越瘋癲,以至於後來精神錯亂,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群體的暴力宣洩並沒有伸張正義,反而成為了森口悠子報復的手段,催生出新的悲劇。

校園霸凌是社會關注的焦點,也是校園生活的毒瘤。群體的霸凌事件在某種程度上是集體無意識的體現,一種從眾的失去理性的行為。當參與者躲在集體的外衣下,個人的責任約束感消失,使他們的感情、行為變得很容易被煽動,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這就成為了別有用心的人進行報復的工具。

②認同感與母愛的缺失是造成主角犯罪的誘因

青少年違法犯罪的原因,大多是由社會、家庭、及個人的心理等方面的不良因素的影響而造成的。

渡邊修哉是一個有些許科學家天賦的少年,可因為童年的悲慘經歷,他是一個典型的偏執狂。他和母親多年沒有見面,因而一直希望重新見到母親。為了引起注意他不惜虐待動物,甚至違背科學倫理用人做實驗,受露娜希事件影響,欲意用自己的發明來犯罪以吸引母親注意。他自以為超越了周遭的所有人,可沒人在乎他。他的才能與天賦都只能讓他更空虛。母親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渴望來自母親的愛,最終卻一無所獲。

與渡邊修哉不同,下村直樹在母親的百般溺愛下生成了懦弱的性格,他總是獨自待在角落,無人關注甚至遭到冷落。他也想得到別人的關注,想與人為友,但卻無法實現。在家裡受到的過多關注和外部世界的殘酷截然不同,導致他性格的扭曲。他將自己老師的愛女拋下了游泳池,也讓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內心的恐懼讓他無法正視自己,最終崩潰迷失。

影片中的這兩個心靈扭曲的少年,令人又可惜又可恨。青少年處於依賴性、盲從性錯綜交替的複雜時期。他們自以為是“大人”,但缺乏辨別是非和自控的能力,思想上的偏頗很容易導致行為失控。在普遍觀念中,人們很容易以年幼為藉口,而對犯罪的孩子有所姑息。

一句“既然我知道你是一個惡人,又何必在乎你是不是孩子”道破青少年犯罪的癥結。森口悠子尋求法律之外的手段,以毀滅殺人者人生中最在乎的東西,給予其切膚之痛的懲罰。影片最後森口悠子說“開玩笑的”意味著這不是重生的第一天,這種“法外正義”才真正讓人墜入深淵。

總結一下

《告白》將觸目驚心的現實擺在了觀眾眼前,以多樣化的敘事視角來審視暴力事件,復仇貫穿整個故事,每個人都無法全身而退。在角色的告白中,對人性追根溯源,促使人們思考人性惡的由來以及如何把握愛的尺度。影片對於青少年犯罪、校園暴力等社會事件的呈現,也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在表現青少年的迷茫和反叛的同時,呼籲我們積極的正視每個人內心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