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王家皇子,他是將門虎子。
那一年,他七歲,他五歲。
他們一同遊於鬧市,他看著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色彩斑斕的冰糖葫蘆,指了指,對他說:"我想要那個。"
他不語,掏出錢袋給他付了錢,看著他心滿意足地拿著糖葫蘆自顧自走在前面,他照舊默默跟在後面。
那一年,他十七歲,他十五歲。
他來帥府裡找他習劍,被懸掛於密室牆壁之上的那把硃色長弓迷了眼。
他用手輕輕撫摸過弓弦,轉身對他說:"我想要這個。"
他聽罷笑的牽強,卻還是硬著頭皮雙手取下,贈與他。
那把朱弓是他的傳家寶。他只能向父親謊稱不小心弄折了它,換來了父親的三十軍棍,被打的一個月無法下床。
那一年,他二十歲,他十八歲。
他一襲黑衣,他一襲白衣。他們並肩立於危崖之上。
他眼裡帶著對這片大好江山的熾熱神色,看著他,說:"本王想要這天下。"
他心下了然,平靜的眸中不帶一絲驚訝。後退一步,跪倒在他腳下,"臣甘為殿下犬馬。"
於是他為他剷除異己,締結黨羽,為他披甲上馬,沙場鐵血。五年殺伐,五年征戰,自此一襲白衣血染。
那一年,他二十七歲,他二十五歲。
他至此黃袍加身,他仍是一襲白衣,恍若不染纖塵。
他為他守邊防,擴疆土,大勝歸來之日,卻得他重兵押解回京。
大殿之上,那人高高在上,清冷的眸子刺疼了他的心。
他指了指他腰間兵符,說:"朕要那個。"
於是他拱手讓出兵權,卸下一身戰甲,被他軟禁於深宮。
他說:"若你是女子,朕自當立你為後。"他不語,嘴角只一個清冽的笑。
於是滿朝大臣直言他以男色惑亂宮闈,妄圖迷惑聖上,意欲行不軌之事,蟄伏謀逆。
那一年,他三十歲,他二十八歲。
他君威愈重,風華正茂,而他卻早早將一頭青絲熬成了白髮。
他看著一襲白衣骨瘦如柴的他,說:"朕若立你小妹為後,如何?"
他聽後,單薄的身形微顫,嘴角卻帶著溫潤淺笑,"陛下若歡喜,自然是好。"
於是他江山為聘抱得佳人歸,剩他一人在普天同慶時形單影隻。
這一年,他三十二歲,他三十歲。
他陪他度過而立之年。
一盞燈,一壺清酒,兩個人,相顧無言。
身後的小太監雙手顫抖著呈上來一對酒杯。
他為霜雪滿發的他斟了酒。舉杯,望著他。
他在他的注視下,拿起酒杯。
"我想要的,都是你給的。"他說。
"那麼這次,你又想要什麼。"他說。
他不語,只用黝黑的眼眸緊緊盯著他。
終於,他輕啟薄唇,仰頭飲下那杯毒酒。
他突然覺得這酒甚苦。
以前為他挨軍棍,為他鐵血沙場,為他機關算盡,為他委身於深宮,不覺累,不覺苦。
可如今,只一杯酒,卻讓他覺得來這世間走一遭,竟是這般苦。
他從來就懂得君臣之義,淺薄如紙。
既為臣子,他與江山,又怎堪一提。
可他還是心悅他,於是只要他要,只要他有,他便都雙手奉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