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不肯為薛蟠提親,真的是憐愛黛玉,不想“糟蹋”了她嗎?
《紅樓夢》裡,賈寶玉和黛玉、寶釵三人之間的婚戀故事,歷來就是大家爭議最大的地方。
很多人認為,黛玉不是一個好的婚戀對象,身體不好就是硬傷。而寶釵就顯得更為健康一些,受王夫人的青睞,理所應是寶二奶奶的理想人選。
但是,薛家、當然也包括寶釵在內,對賈寶玉心裡的想法是很清楚的。畢竟,寶釵在大觀園住了那麼長時間,大家朝夕相處還不知道寶黛之間的心事?
同時,薛蟠和賈寶玉其實也走得比較近,《紅樓夢》就有兩人多次一起喝酒玩耍的描述。只是薛蟠的品性不受賈寶玉喜歡,所以不是特別熱絡而已。
從王夫人薛姨媽兩人的立場出發,寶釵嫁給寶玉,可謂是四角俱全的美事。然而如何不露痕跡地將寶黛分開,卻又是很難、至少是王薛二夫人暫時沒有想出來的。
寶釵早慧,自然明白長輩的心理,於是便半真半假地和薛姨媽提出來,要將黛玉說給自己做嫂子,許配給薛蟠。
先不說旁人對此的看法。就說薛蟠對黛玉抱有何種心思,從當初“一見黛玉,骨頭都酥了”來看。薛蟠心裡是千肯萬肯的。
只是,薛蟠也知道,自己的家世背景,根本不足以承負起黛玉的身份,所以才斷了這個念頭。不然,憑呆霸王當初搶奪香菱而不惜對馮淵大打出手的作風來看,雖然黛玉不是可以隨意褻瀆的,但委婉地提親,或許還是可行的方法。
如今寶釵提出來,沒想到第一個表示反對的,就是薛姨媽。這是讓很多人都大跌眼鏡之處。按照薛姨媽的說法:
連邢女兒我還怕你哥哥糟蹋了他,所以給你兄弟說了,別說這孩子,我也斷不肯給他……
薛姨媽這句話,看似平淡無奇,卻因此獲粉無數,“慈姨媽”的名頭,很大程度上是由這句話博回來的。
如果真是出於關愛黛玉之心,則薛姨媽真可謂宅心仁厚了。可是,薛姨媽不肯為薛蟠向賈母提親,真的只是出於“憐愛”黛玉的悲憫之情嗎?
我認為,薛姨媽之心,或許也不見得就那樣高尚。至少,在她心裡還是有其它很多的想法的。當然,最終的結果都是得出“不為薛蟠提親”,但出發點卻是截然不同的。
在我看來,薛姨媽之所以不願意為了薛蟠而向賈母提親,將黛玉給自己做兒媳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怕受賈母的折辱。也就是說,薛姨媽對自己的身份是衡量得非常準確的。
黛玉的身世背景如何?
儘管此時的黛玉,已經是孤苦伶仃。但姑蘇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本朝探花、兩淮巡鹽的身份是擺在那裡的。
雖然,隨著林如海的去世,這一切即將煙消雲散。黛玉的婚嫁,或許會不得已選擇“下嫁”之途。但即使是下嫁,也遠遠輪不到薛家這樣的皇商。
士農工商,薛家墊底。黛玉沒有了父母,或許難以嫁入像賈府這樣的公卿世襲門第。但一般的官宦之家,有了賈府這個靠山,還不是趨之若鶩?只要夫婿還算出色,憑藉林家的餘蔭、賈府的威儀,必然也會大振家聲。
如果嫁給薛家,林家的清貴祖蔭,對他們做生意有何幫助?賈府也不屑於和他們交往過密。
薛蟠的人品如何,賈母還不是一清二楚?即使薛家再有錢,薛蟠當家之後,只會衰敗得更快,黛玉嫁過去,不是跳進了火坑?
所以,黛玉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無父無母的孤苦女子,卻是薛蟠、也是薛家夠不著的名門閨秀。這一點,薛姨媽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實,寶釵也應該是清楚的,只是因為“金玉良緣”之故,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而已。
所以,薛姨媽用非常婉轉的方式拒絕了寶釵的提議。不過是讓自己的女兒知道:想要嫁給寶玉,還有其它的法子、也只有其它的法子可想。唯有將黛玉說給薛蟠這樣“兩全其美”的方式是行不通的。
如果薛姨媽稍微笨一點,看不透這個問題,真的如寶釵所願去向賈母提親。我們試想一下,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以賈母之賢,如果只是一般的問題,或許也就呵呵幾聲算是過去了。薛家在賈府這麼多年,賈母也從未趕過人。
但一旦碰觸到黛玉這個寶貝疙瘩——至少對賈母而言,自己唯一的女兒唯一的骨肉,從親情上足可以算是一個寶貝疙瘩了。薛家這樣的做法,是自己不知自身的情況,還是對黛玉的蔑視?會不會惱羞成怒,啐薛姨媽一臉?
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景,薛家還能在賈府長住?搬出賈府之後,不但金玉良緣徹底泡湯不說。即使退而求其次,為寶釵另覓佳婿的途徑,也要曲折倍增了——畢竟,在京城,人家可只認識賈府這塊金字招牌。薛家算啥?離開了金陵,可謂虎落平陽了。
所以,無論是從哪個角度出發,寶釵提議將黛玉說給薛蟠的釜底抽薪之計,都是行不通的。
也幸好薛姨媽知道其中的厲害,才果斷回絕。但薛姨媽拒絕寶釵之提議,我認為並非真的出自“別糟蹋了黛玉”,而是估計自己的顏面、為了能長久留在賈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