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 錢惟演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情懷漸覺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
昔年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
譯文:城上眺望,風光大好,黃鶯兒的叫聲亂成一片。城下湖面上煙波浩渺,春水煙波浩渺,春水不斷地拍打著堤岸。這令人傷懷的青青楊柳如綿綿芳草啊,你們什麼時候才能變得沒有呢?我眼中充滿淚水,愁緒襲來,先就使我肝腸寸斷了。我覺得自己的情懷漸漸像個老人,沒有生氣了。還吃驚的發現鏡子中昔日紅潤的容顏,在不知不覺中改換了,已變得如此憔悴蒼老。往年,我體弱多病,討厭去碰那美酒金盃,如今杯兒在前,卻唯恐酒斟得不滿。
作者:錢惟演(977—1034)北宋大臣,西昆體骨幹詩人。字希聖,錢塘(今杭州)人。吳越忠懿王錢俶第十四子。從俶歸宋,歷右神武將軍、太僕少卿、命直秘閣,預修《冊府元龜》,累遷工部尚書,拜樞密使,官終崇信軍節度使,博學能文,所著今存《家王故事》、《金坡遺事》。
賞析:這首詞是作者臨死前不久的一首傷春之作。上闋由景入情,下闋直抒愁懷。“情懷漸覺”、“衰晚”,一“漸”字,表達出時間的推移催老世人的歷程,接著,作者又驚異地發現鏡中“朱顏”已“暗換”,進一步表達“衰晚”之感。“今日”雖仍有病,可愁比病更強烈,因而不顧病情而痛飲狂喝,將全詞愁緒推向高潮。
作者一生仕宦顯達,晚年被貶外放,自覺政治生命與人生旅途都到了盡頭,因作此詞,借悼惜春光抒發他無限的遲暮之悲。詞中用清麗的語言描繪了春聲、春色,首句的“亂”字用得極好,將春景渲染得十分生動熱鬧,而群鶯亂啼已是暮春天氣,這裡也暗含春光將盡之意。作者又用明麗的景色來反襯自己悽黯的心情,以及對於年光飛逝、生命無多的感傷。末二句以借酒澆愁來表現他無可奈何的心境,又隱約地顯示了他對生命的留戀,尤其傳神。整首詞情調極其悽婉。
作品中的“芳草”、“淚眼”、“鸞鏡”、“朱顏”等意象無不充滿絕望後的濃重感傷色彩,反映出宋初纖麗詞風的藝術特色。上片起首兩句,從城上和城下兩處著墨,聲形兼備、富於動感地描繪春景,勾勒出一幅城頭上鶯語陣陣、風光無限;城腳下煙波浩淼、春水拍岸的圖畫,使讀者隱然感覺到主人公的傷春愁緒,從而為下文的遣懷抒情作好了鋪墊。
上片結末兩句轉而抒情,言綠楊芳草年年生髮,而詞人已是眼淚流盡,愁腸先斷,愁慘之氣溢於言表。從表現手法上講,用綠楊芳草來渲染淚眼愁腸,也就達到了情景相生的效果,情致極為悽婉。此二句由景入情,詞意陡轉,波瀾突起。過片兩句,從精神與形體兩方面感嘆老之已至,抒寫了詞人無可奈何的傷感情懷。從中可以窺見,一貶漢東,默默無聞,大勢已去,這對於曾經“官兼將相,階勳、品皆第一”的作者來說,打擊是多麼巨大。
結拍兩句將借酒澆愁這一司空見慣的題材賦予新意,敏銳而恰切地扣住詞人對“芳尊”態度的前後變化這一細節,形成強烈反差,由景入情,畫龍點睛,傳神地抒發出一個政治失意者的絕望心情。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卷二雲:“侍兒小名錄雲:‘錢思公謫漢東日(指錢惟演晚年謫隨州),撰《玉樓春》詞曰:“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情懷漸變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往年多病厭芳樽,今日芳樽惟恐淺。”每酒闌歌之,則泣下。後閣有白髮姬,乃鄧王歌鬟驚鴻也。遽言:“先王將薨,預戒挽鐸中歌《木蘭花》(即《玉樓春》)引紼為送。今相公亦將亡乎。”果薨於隨州。’”可為此詞註腳。
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三月,垂簾聽政的劉太后死。仁宗隨即親政,並迅速清除劉太后黨羽。錢惟演是劉太后的姻親,自然在劫難逃。九月,他因為擅議宗廟罪而被免除平章事的官職,貶為崇信軍節度使,謫居漢東。不久,其子錢暖被罷官,姻親郭皇后被廢。該詞就寫於這個時期,抒發了作者政治失意的絕望之情。作品借麗景抒哀情,首句以一“亂”字,就將暮春之景渲染得有聲有色,同時也以此反襯自己年華將逝的悽黯心情,從而形成強烈對比,悽惋動人。
英譯如下:
In the town, the warble of orioles mingles among its glorious scenery and sights,
In the moat of the town, against the enclosing walls crush waves of springtime.
For how long last the green of willows and the fragrance of grass?
My eyes are growing teary, yet already rent are my melancholic insides.
So I have noticed that increasingly becoming aged is my frame of mind,
Like an astonished mute phoenix, surprised I was, at the passing of my prime.
In the past, my sickly physique had me libation detest,
Now I only dread holding a chalice that is dry.
今天的分享就到這裡,喜歡的同學關注點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