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明净。我脱掉沉闷的鞋袜,解放双脚,放逐心灵,在这片柔软而微凉的沙滩。
海滩上的海贝,在月光下的海贝亮出一闪一闪的鳞光,它好像在记录我每一天起伏的心事。在月光下等待着,勤奋的渔人终会打捞起深入海底的那颗躁动的心。可还来不及细细翻阅,过往似乎挺在渔网上被海风吹干,嶙峋如柴。
面对大海,一些所谓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在努力的忘却中,竟真的忘却了吧?在这世上还有永恒的存在么?抑或永恒只意味着是空的,没有开始,哪里会有接下来满眼桃花中“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悲凉?那坛黄药师手中“醉生梦死”的酒,你可曾爽快地接下仰脖痛饮?
隐入涛声的醉花阴,青衫泪,灞桥别,弓满霜,在光阴的轮回中,流转于天际,凝结成雨,淋湿了唐诗宋词,也淋湿了茸茸的心情。潮起潮落,月光抚过一个个朝代隐隐的伤口,不知疲倦的海浪一次次入侵岁月的沙滩又无功而返,偶尔有小小的海贝突围。
我们都是大海的孩子,始于斯,亦将归于斯。第一次见到海,就有就说不出的熟悉和感动,仿佛等千年,今夜,登上礁石顶的一座观海亭上,眺望月光下的大海。侧耳倾听,心中潮音梵梵。
海滩上好静,周围没有人。远处寂寥的另星渔火点缀着泊在海面上的岛屿。我轻舒一口气,喧闹世界终于暂时远离了。白天太吵,此刻,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皮肤里真实的血液在汩汨流淌着。
回望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望着车水马龙的繁华,是否走失过自己?违心的微笑是错误的路标,是随遇而安地将错就错,还是遍体鳞伤地退回原地,重新来过?走过一株珊瑚的四季容颜,有绚烂极至的辉煌,也有无人相惜的落寞。可叹往事并不如烟,思念憔悴,衣渐宽。
走沿着海岸的轮廓,在沙滩上缓缓而行,任凭潮水突然淹没脚背,再将泥沙悄悄运走。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海水浸染过的沙难上闪现着星光点点。曾有一个朋友告诉过我,那些闪闪即灭的星光点点,其实是被海水翻腾上来的某种藻类。它们的身上含有磷,所以才会出现“漫天繁星”的奇异景观。万分惊讶,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生命会绽放出多么巨大的美。
小小的海藻竟会让月夜的海滩,产生惊心动魄的美。曾以为这世界少了谁都无所谓。大千世界每天在发生着许多撼天动地的大事,可对我来说,忘记和不曾察觉的事即等于从未发生。大海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渺小,又让我听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觉得自己就如这些海藻,卑微弱小,却独一无二。
不强求别人能理解,因为本质上凡是人都有孤独的一面,没有谁能真正走进另一个灵魂的深处。也是一个月夜,身边的朋友说过,人要自己慢慢懂得选择,学会放弃,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是啊,红尘漫漫,能在风霜雪雨中坚守一片精神家园是多么的不易。多年以后,我希望自己还能心海如静。
回到最初,找到通往心岸的扁舟,眼前一个天真无暇的孩子,在任性地追涛逐浪,他的身边落满莹莹的星辰。望着身后串串脚印里溢出的温柔月光,我感到此时的心情是如此的安祥盈满。月夜,我把人生的脚印留在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