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甜那麼好演?那是你沒看到真正像樣的傻白甜

《冰糖燉雪梨》這劇單從賣相看,各方面都挺優秀——


冰上運動、勵志青春題材。


加上少年氣未褪的張新成和清秀型吳倩。


終於不是強演校園劇了。


刷到個評價也很有意思——


傻白甜專業戶吳倩,這次變成勵志女流氓棠雪,連小甜劇都不流行“傻白甜”女主了?


之前剛說過,吳倩氣質底色偏“澀”,演堅毅小白花更合適。


當年演傻白甜趙默笙,從效果來看,青春有餘,天真不足,並不算很絕。


那,為什麼能出圈?


同行襯托是一點。


此外也因為,我們太久沒看到真正像樣的傻白甜了。


近幾年市面上的“傻白甜”都什麼樣?


《歡樂頌》,無知當天真的邱瑩瑩。



《完美關係》,聖母即正義,江達琳。


更浮誇的,是社會巨嬰。


不懂細小(犬類常見病)為何物的愛狗人士。


只會乾嚎媽媽不要你死,然後報警求救狗。



您有事嗎?


比起這些蓋章“沒救”之人,略好些的——


《慶餘年》,林婉兒。



李沁演得其實還行,但敏感觀眾還是覺著“不對味”。


公認演技差和演技還行的齊翻車。


指向的是大家長久以來習慣性忽視的事實:


傻白甜,其實很不好演。


女星想要演好傻白甜,有兩難——


第一難,我常說的,角色的“像”與“演”。


傻白甜的硬件限制,比其它類型角色,窄得多。


且這缺憾,不是“演技好”就能補足的。


典型就是李沁的林婉兒。


傻白甜究竟該什麼模樣?


在我看來,這個詞,依然可做拆字解——


“白甜”指向的,是長相有幼態特徵、情態帶“甜”的軟妹。


品品這些年塑造過經典傻白甜的女演員。


順時針:林依晨,趙麗穎,新垣結衣,譚松韻


都是一張圓圓娃娃臉,五官鈍角居多,線條柔和圓潤。


長相不那麼符合的,就得挑年齡段。



總之,薄面皮不行,“有肉感”才是優勢——


膠原蛋白滿滿,才顯得單純親和無公害。


這倒不是說演“傻白甜”是少女專屬。


只是,比起沉靜大氣的青衣,這類型角色,顯然更偏天真活潑的花旦。


拼的不是五官多精緻,而是情態有沒有“甜”味兒。


陶虹演《紅色》時年紀不小了,但笑起來那股動人。


要演傻白甜,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李沁卻不行。


她的窄長臉蛋兒、精緻五官、不笑時的向下嘴角。


扮上明豔濃妝,一個回眸,是經歷坎坷的禍國紅顏;淡妝不笑時,疏離自矜,帶一絲清苦味。



無論何時,都和甜姐兒八杆子打不著。


更甚至,對這類宜靜不宜動的美人,最大的誤會,就是讓她們露齒笑。


傻白甜的招牌元氣笑,李沁做起來,都讓人覺出三分保留。


不夠“甜”的人,也是不適合表現“傻氣”的。


因為不容易討喜。


傻白甜的“傻”,具體到性格特質,可引申為迷糊、冒失、笨拙,甚至犯作犯蠢。


但歸根究底,該是性格天生單純,或者閱歷單薄。


造成了她們惹人憐愛親近的原因——


比成年人身上,多出那麼一點柔軟的孩子氣。


怎麼表現出來?


更強的互動感。


“孩子”對待外界人事,往往展現出比成年人,更新鮮的探索傾向,和略微大些的反饋。

盯著人看時,亮晶晶的眼神。


聽人說話時,下意識的歪頭。


獨自待著時,習慣有些孩子氣的小動作,把內心表達出來。



甚至,表達情緒時,“孩子”是更不設防的。


生氣就鼓著腮幫,看去更像無辜無害的“奶兇”。



受委屈了,情緒寫在臉上,也更惹人心疼。



傻白甜的表演,要往“靈”走,著重表現嬌憨的氛圍。


李沁很努力了。


她的表演並不僵化,依然會因為銳角過多的五官、原生氣質的一點精明嫵媚,顯得彆扭。



這彆扭,來源於觀眾未被打開的心防——


對方展現無辜時,不相信是天真而非心機。


表達開心時,不相信是真的滿足而非欺瞞。

傻白甜的難,從外形上,就先揹負“說服觀眾”的重擔。



好笑的是。


如今最流行一種論調:女星不演青衣跑去演傻白甜,是浪費。


背後邏輯,hold不住層次複雜的大女主,演個情緒直接的單蠢女還不容易?


事實說話,認為演傻白甜是在做“降維”表演的,誰落著好了?



傻白甜,並不比青衣好演。


這是飄飄想講的第二難。


她們被設定了是更幼態化、理想化的角色類型。


這種幼態,不止表現在外表,更是內心狀態。


年輕演員可以往“老”演,成熟演員卻很難返璞歸真,詮釋出自然不做作的“傻氣”。


一個經典例子,林依晨。


至今都認為,湘琴是林依晨最好的角色。


性格沉穩、情商智商雙高的依晨,當初把笨湘琴還原得,所有人以為演員也傻。


至少做到了兩點——


首先是,除了外表“像”,在聲音肢體神情上,對人物的深刻揣摩。


湘琴這個傻白甜人設,傻,既是歷事少的單純,也是真的“天生腦子笨”。


林依晨的處理重點是,反應慢。


無論是平時的動作習慣,還是和周圍人的互動,和別人比,都要慢半拍。


跟蹤直樹約會,朋友在二樓喊“上面”,她第一反應是往天上看。



情緒激動時最明顯,和人生氣爭執,湘琴會不自覺地結巴。腦子比別人慢,才會情緒比聲音先行。


甚至連說話,也有特意處理,講話有特殊的節奏,一頓一頓。



顯得尤其溫吞笨拙。


而,林依晨,演聰明姑娘和傻姑娘時,狀態是不一樣的。


她演黃蓉時,動作和神情轉變,都乾淨利落。聰慧少女的靈氣溢滿屏幕。


因此雖然容貌不算絕色,晨蓉兒卻自有一波粉絲。


所以,看似駕輕就熟的表演。


內裡滿滿是對細節分寸感的巧妙拿捏。


多一分是真傻,少一分是裝傻。


而另一方面,依晨版湘琴,也做到了傻白甜角色的傻而不討厭。


儘管在如今許多現代式解讀裡,不少人覺得她蠢得沒救了。


這是因為,袁湘琴這個角色是沒有人物弧光的——她的確從頭蠢到尾,觀眾到結局也沒get到她的進步(變聰明)。


但依晨挖出了人物傻氣背後的另一亮點——


袁湘琴,本來就動人在“不變”。


她缺根筋的“執著”,在某些情境下,無可代替。


湘琴不如女二女三聰明,不獨立、沒有大視野,只是以看起來不平等的姿態,緊追一段不切實際的愛情。


但同樣,她不考慮性價比,認定了,就敢不在意丟臉地直拳打出,怎麼都不肯放棄。


聰明,或多或少帶著趨利避害的自私。看得越清的聰明人,越會被這種“勇敢”吸引。


你的傻有時真可愛,我永遠做不到。


林依晨和《惡吻》劇組,給了聰明直樹為什麼只愛笨蛋湘琴,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也讓體會到這點的觀眾,被傻白甜湘琴打動。


經典傻白甜角色,演員永遠懂得尋找“傻白甜”標籤之下的內核,這是“演好”的關鍵。


再說傻白甜界元老,小燕子。


為什麼只有趙薇版小燕子成為經典?


因為無論第三部的黃奕、新版的李晟,演得都是小燕子的“標籤”——


活潑、傻氣、冒失。


或者更表面,嘟嘴瞪眼愛炸毛。


只有趙薇,是先去描摹底色。


小燕子和紫薇,為什麼給人雙女主的勢均力敵之感?


一個有書讀多了的通透,一個有活得知足的大氣。


紫薇的通透,是擅長外柔內剛型女主的編劇瓊瑤,有意為之。

小燕子卻是意外火起來的,很多處理都帶著趙薇的痕跡——


永燕表白心跡一段,她和新版的李晟,區別很大。


李晟的表現,大體也符合對小燕子的認知。


一個是對愛懵懂的單純姑娘,突然被表白,充滿了莫名其妙和驚訝。



趙薇卻加了些東西。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莫名其妙,不是像平常個性一樣去下意識辯解鬥嘴。


是難得柔弱的,後退兩步靠上柱子。



都是瓊瑤編劇,臺詞是沒變的。但同樣的臺詞,趙薇的反應,比起不知所措,有高興、有不信、有深思。


就像紫薇說過,小燕子一向是自以為了不起的,只有在面對永琪和這個皇宮時,她會有些不自信。


有些怯,因為她也喜歡。



小燕子不是被告白後才喜歡永琪的。


爾泰早就說過,她只有面對永琪時會臉紅,有女兒家的羞澀。


因此,純演傻、小白,是不到位的。


她和永琪的愛情,在趙薇的表演中,是定了性的。


不是新版霸道阿哥和傻氣小妞談戀愛,是小燕子佔據“主動”——


是你不來我不求,但我肯付出真心的代價,是你先讓我時刻感知到,真的在乎我。


但,感受到對方在乎的傻燕子,也並非不懂情愛,她也會撒嬌、也會讓步、也會說情話。


雖然情話說得傻乎乎——



這樣的傻白甜,固然天真、是魯莽、是沒文化,“格局”要大得多。


撐得起主角位置。


而失敗案例,大多都是在演標籤,而不是在演“人”——


一個有著自己的行為邏輯、是非界限,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有時傻白甜比青衣更難。

並不是在說,那些hold住傻白甜的人,一定演得來大女主。


而是,從角色的加工上來說,演好傻白甜,要耗費演員更多的“參與”。

青衣角色,大多有著完整的生活經歷和飽滿的人物性格,相當於提前在畫布上畫好了人像。

演員需要做的,是靠近她。

而傻白甜,更偏向標籤化。


“蠢萌、天真、迷糊”都只是輪廓,可角色的血肉,等待演員去填充。

演員需要做的,是創造她。


趙薇版小燕子為什麼成為經典?


不就是《王牌對王牌》劇組重聚,張鐵林說的,趙薇當年,是《還珠》劇組最不聽話的人啊。



當然,小燕子這個角色,在飄飄看來,還有另一層意義。


某種程度上,她是具備開拓性質的角色——


單看《還珠格格》,紫薇才是常見的瓊瑤女主。


反映的,是溫婉堅韌、外柔內剛的類型,才是當時女主人設的“主流”。



而,趙薇的小燕子的大爆,其實讓更外向衝動、不夠聰明的“傻白甜”型主角,成了主流。


如今情況卻反過來了——


“傻白甜”正在逐漸淪為小甜劇裡烘托深情男主的工具人。


甚至在多數觀眾心中,已經是不夠格做女主的角色類型。



其實想給傻白甜正個名——


究竟是角色浪費了演員,還是演員耽誤了這一類型的角色呢?


傻白甜從之前成為“主流”,到如今降維成故事裡的“工具人”。


無疑是經歷了完整的階段的——


大把年輕演員,把“傻白甜”當成高性價比的捷徑,覺得好演又是主角。


於是抱持這種心態,接演並敷衍了事,把活生生的“人”演成“標籤”。


大把編劇,追逐潮流,把“傻白甜”送上角色主位,卻指望依靠故事的“主角光環”,沒給這些傻氣行為,合理的情境與動機。


大把劇組,不論演員和角色是否合適,誰紅誰上。


集大成者?


角色人設、演員外形和表演全部大翻車的,《克拉戀人》,米朵。


明豔美人演清純小花。


天真爛漫寫成NC聖母。


一臉無辜被演出苦大仇深,我弱我有理。



觀眾終於不買賬了,捧出了她對面,敢愛敢恨的配角高雯。



這似乎又是一次變革——


越來越多人不愛看“傻白甜”了。


這樣的女主,不聰明、不冷靜、不強勢,所有特質指向什麼?


沒爽感。


她們“吃虧”不是為了鋪墊未來的精彩報復。



她們不會萬無一失、勝券在握。



傻白甜系女主,在當代,不說被打入審美冷宮,但的確已不是流行。


我們阻擋不了傻白甜女主的消失。


因為這其實是不同時代的觀眾,內心意識和追求的投射——


從“真善美”至高的傳統奉獻型女主。


到不識大體,更注重自我的傻白甜。


再到如今,有更清醒的獨立意識,更精明的頭腦,更能為自我選擇負責的大女主。


似乎可以看做是一件好事。


這說明時代進步了呀!你會說。


可,前兩者都是有頂尖模式的,都有拍出極致。


甚至,我們理想中的第三者也都存在於前兩者大行其道的那個時代。



而現在,在長時間的敷衍拍攝、輕視出演中,在前兩者被完全汙名化後,更流行、更吃香的類型,似乎也沒有拍出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傻白甜之殤,終究不會只是傻白甜之殤。


而與其說飄懷念傻白甜,不如說我只是有些懷念一個類型角色的黃金期——


有好演員,鑽到角色的框架裡,理解她、接受她、成就她。


靠偶像劇角色拿視後的女演員


而,那個時期悄悄過去了。


再也沒有人,力挽時代的狂瀾,改變潮水的方向,替我們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