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繪畫
那個女孩似乎全身上下都是紅的：紅頭髮、紅嘴唇、大紅的披肩、硃紅的高跟鞋，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腳一跳一跳，頭髮一甩一甩，幾分輕盈，幾分妖冶。
可這個女孩不姓紅，偏姓黃，名字也怪：“黃雀”，很容易讓人想到那個成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街人幾乎都認識她，每每看她路過，男青年的眼神就跟抹了萬能膠似的，黏在她的臉上、背上；女孩子的眼神則怪怪的，搞不清是豔羨、嫉妒還是不屑。上了年紀的人就不一樣了，不管老頭老太太，聞著那股濃濃的粉香，都把嘴一撇：“小妖精！”
“小妖精”黃雀在老街人的眼中有些不合體統，而且據說黃雀也沒有個正經職業，做事的地方多與“吧”有關：網吧，酒吧，吧檯……黃雀歌唱得好，舞跳的也好，她上過藝校，說起來算是科班出身。如此，她的社交圈自然頗為駁雜，人見她臂彎裡拐的男孩子三天一換、五天一變，走馬燈一樣。
“像什麼樣子呦！”老街人私下裡搖頭。
也怪這女孩命苦，過年前爸媽一場車禍走了，沒人疼沒人管教，早早的流入社會，就像一條丟進陰溝的金魚，再怎麼撲騰也遊不到大江大河裡去。這都是命，不是嗎？
然而黃雀似乎很快樂，臉上總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嘴角也翹著那麼一星半點的高傲。走咋路上，手裡拿著手機，耳朵眼裡插著耳機，口裡常常哼著小曲，那歌喉是相當甜美悠揚的。有時，她還會隨著耳機裡的樂曲走走舞步，那種旁若無人的樣子，好像這個世界都是她的。
命運總是充滿了變數，甚至變得不可思議。這年冬季的一天，一輛黑色轎車開進了老街。然後，轎車上下來一個身穿猩紅大衣的女孩兒，女孩的臂彎裡，挎著一個氣宇軒昂的人。
沒錯，這女孩是黃雀；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哪個氣宇軒昂的人，老街人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他。這是個“大領導”，大得老街人望而生畏。老街人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大一個人物怎麼會挎進“小妖精”黃雀的臂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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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黃雀成為老街的焦點時，只有買豆腐的何老久無動於衷。老街人覺得奇怪：“你眼裡是不是隻剩下豆腐了？”
何老久冷笑一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傢伙是個混蛋！”
“怎麼……”
何老久把刀狠狠的戳在豆腐上。原來，“大領導”跟他是遠方親戚。幾年前何老久的女兒大學畢業，拐彎抹角找到大領導，託他安排個工作。結果，工作沒安排，女兒差點讓他糟蹋了。
“衣冠禽獸！”何老久把刀拔出來，在空中揮舞著。
“那黃雀不是要遭殃了嗎？”老街人倒抽一口涼氣。
“錯，”何老久搖頭，“黃雀要鯉魚躍龍門了。”
“這又怎麼說？”
“你們不知道，有個叫白曉燕的，原來是夜總會的歌女，後來傍上了這傢伙，結果順風順水，進了電視臺當播音員，再後來又進了大機關，現在已經是科長了。”何老久意味深長地掃了大家一眼，“黃雀是什麼貨色，你們不會不清楚吧？她和那個白曉燕像的很！”
於是，老街人大眼瞪小眼，心裡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誰都不言語了。
轉眼，春節要到了。除夕之夜，傳來一個爆炸消息：“大領導”被“雙規”了。這大約是老街有史以來最為震撼的新聞，因為那個大人物與一個叫黃雀的女孩有關，自然也就與黃雀生活的老街脫不了干係。
“知道嗎？扳倒那傢伙的，正是黃雀。”何老久說，“這女孩，真叫人看不懂了。”
整個春節，“小妖精”黃雀偷拍“大領導”隱私、揭發“大領導”貪腐的傳奇故事都在老街流傳。正月十五，老街人才意識到多日沒見黃雀了。這倒讓老街人為她捏了一把汗：這丫頭，會不會受了“大領導”的牽連呢？
黃雀是在正月十六回到老街的，她沒有回家，而是徑直來到老久豆腐店。而那時，一群老街人正在豆腐坊裡談論她的話題。
“沒……沒事吧，黃雀？”何老久問。
“放心，屁事沒有！”
“丫頭，鬧這麼大，圖什麼？”
“因為你的女兒何春曉！”
“什麼？”何老久目瞪口呆。
“春曉和我是閨蜜，這你不知道吧？我早就發誓，只要有機會，我一定要扳倒那個畜生不如的傢伙！”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個妖里妖氣的女孩兒，這個人人心中看不慣的“小妖精”，居然有一副俠義肝膽！
良久，一個男青年舉著手機打破了沉默：“黃雀，網上都說你是反腐英雄哩！不過，他們也說……”
黃雀一把奪過手機，上面四個刺眼的字：“情人反腐”。
“呸！”黃雀啐了一口，“姑奶奶不做畜生的情人，信不信由你！”
黃雀轉身離去，依然是屁股一扭一扭，腳一跳一跳，頭髮一甩一甩。然而，今天老街人覺得那姿勢還挺美的，尤其是那飄揚的紅頭髮，怎麼看都像一束跳躍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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