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传统的文化中,“春秋”一词是可以作为多种时间单位的。
比如指一年,《庄子》有“蟪蛄不知春秋”;指一个时代,东周前半段被称为“春秋”阶段;询问长者的年岁,会说“春秋几何”……
除此之外,像“春秋鼎盛”之类的词汇也多和时间、年岁有关。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用“春秋”这两个季节来表示这样的涵义,而不是用“冬夏”、“秋冬”、“夏冬”等等其他季节来指代呢?
“四时”的划分由来已久,但地位不同
有这么一种流传很广的说法,认为之所以用“春秋”来指代一年的时间,是因为在西周之前,一年只分为两季,即春和秋。
但这种观点很难站住脚,只是猜测而已。但即使是猜测,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试想一下,就像一日之内分为白天黑夜一样,之所以有简单的划分,是因为日出日落对比特别明显,而一年之中差别最大的不是“春秋”,而是“冬夏”。
所以认为用“春秋”来作为一年之内的分野,这样的推断并不靠谱。
或许有人会有疑问,是不是因为在那个年代里只有“春秋”两个名字,“冬夏”还没有被划分出来?
也不是,“四时”这个词汇在先秦典籍中并不少见。
比如《尚书》当中就有“四时成岁”的说法,可见这个时候就已经对一年最少进行了“四分”。
这并不是个例:
《墨子·天志中》:制为四时春秋冬夏,以纪纲之。《管子·幼官篇》:修春秋冬夏之常祭。《礼记·孔子闲居》:天有四时,春秋冬夏。既然在春秋时期的典籍都将其作为一个常识在使用,那就说明这样的划分方式在当时是被广泛认可的,其诞生时间也要更早。
而从这些典籍当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四季”的顺序和今天不一样。
我们今天提到四季,默认的顺序就是“春夏秋冬”的时间顺序,但在先秦的文献中更多的却是“春秋冬夏”,“春秋”是排在最前面的两个季节。
这也意味着在古人看来,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两个时间段就是“春”和“秋”,一个象征耕种,另一个象征收获。
相对比来说,“夏”和“冬”这两个季节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所以,将最为忙碌的两个季节用来指代一年的时光,这样的说法明显更为可信一些。
用“春秋”来代指史籍,和东周时代的习俗有关
因为孔子所作的《春秋》地位太高,“春秋三传”等史籍又是古代文人学习以及后世科举的必读书目,尤其在“独尊儒术”之后,愈发被学者推崇。
所以有些人就会认为“春秋”指代史书的缘由就在于此。其实不是。
“春秋”这个名字并不是孔子所创,甚至孔子之所以将此名冠在其著作上也是因为当时的通俗叫法而已。
至少在东周时期,各国的史书其实都有叫“春秋”的,因为当时的史籍形式为“编年体”。
或许现在需要厘清一个问题,二十四史是正史,但正史不仅仅只有这二十四部,它有一个体例的限制。
在记录历史的方式上,因为司马迁在创作《史记》的时候采用了“纪传体”,所以后世历朝的官修史书都沿用下去,以至于“二十四史”皆采用了纪传体。
换句话说,只有按照“纪传体”编写的史书,才有评选“二十四史”的资格。
而除了“纪传体”这一个常规用法之外,史书还有另一种同样普遍的编写方式,那就是“编年体”。
巧的是,在先秦以及两汉时期,如今所能见到的史书有很多都是“编年体”。
孔子所做的《春秋》如此,“春秋三传”如此,曾失传已久的《竹书纪年》也是如此,各国各自记录历史的典籍更是如此。
“编年体”就是以时间为叙述线索的,所以有很多书籍都被冠名为“春秋”,鲁国史官就著有“鲁春秋”。
所以,用表示时间的“春秋”一词来命名史书,是当时的惯用手法。
孔子所作《春秋》和鲁太史所作的“鲁春秋”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私修,另一个是官修。
那么,从这样的现象就能知道,用“春秋”指代史集的情况并不是来自于孔子,而是得名于东周时期的风俗习惯。
后世中的“春秋”多为古汉语惯例,有时改名为“阳秋”
后世当中,用“春秋”来指代一年、年岁等时间概念的都属于古汉语遗留下来的惯例,即古人这么用,后来人也就依然如此用。
但因为历法进步,四时划分更为精准,时间等分概念也逐渐进步,比如一日之内能被精确地分为十二个时辰,“春秋”这样用“二分”的模糊概念来指代一年的方式就不多见了。
但因为孔子的《春秋》在后来成为了非常重要的文献,所以用“春秋”来冠名史书就成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鲁春秋”等各国史书随着诸侯国的消亡就大批量失传,尤其是秦朝有焚烧其他诸侯国史书的政令,秦末战火频仍,大量典籍都在此时失传。
有趣的是,“春秋”在晋代以后又多了一个别称,叫做“阳秋”。
古代有“避讳”的说法,比如“三省六部”中的“民部”因为要避讳唐太宗李世民,所以就被改为了“户部”。
“春秋”改名为“阳秋”也是这个道理,是为了避讳晋简文帝的母后郑阿春,所以把“春”字用一个含义相近的“阳”来替换。
这种替换是非常广泛的,不仅仅“春秋”史书的名字被替换了,指代年岁、时间的“春秋”同样也被替换了。
虽然这种“避讳”在晋代灭亡就不再生效,但“阳秋”一词却保留了下来,并且后世文人在创作的时候有时候会刻意使用。
比如:
无才不敢学《阳秋》,嗜酒时能问大酋。何人直笔擅《阳秋》,可惜清流葬浊流。循览行状,文直事核,大阐定哀之微词,一洗《阳秋》之典笔。这些就是刻意将通用的“春秋”改为具有特定背景的“阳秋”,以彰显作者的积累。
这种现象是比较常见的,尤其在年月的落款上,有些人就刻意避开“干支纪年”,而是使用晦涩一些的“星岁纪年”。
例如《资治通鉴》中有“起阏逢执徐,尽著雍涒滩,凡五年”,其实就是指甲辰到戊申共五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