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衣哥”那樣受盡欺負的老好人,後來怎麼樣了?

1、

這兩天“大衣哥”朱之文的熱度一直居高不下,關於他家大門被兩個陌生人用腳飛踹的新聞,相信已經有不少人看到過。而且那人還囂張地說“沒事,他不管我。”

結果也真如他們所料,“大衣哥”對“私闖民宅”的人不但不反擊,反而擠著笑容跟他們合照。

只是由於過程被其他人拍下發到網上,這才引起了事件的一步步發酵。

其實這已經不是“大衣哥”第一次被人欺負,自從他出名之後,他所在的那個村子,全村上下都在吸他的血,且沒有人說他一句“好”。明裡讓他為集體捐錢修路做基建,私下裡幾萬幾十萬地找他借錢,還明目張膽地不還。

短視頻火了之後,更是全村總動員,上至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抱著孩子的婦女,都以拍“大衣哥”的日常為生。只不過是同一個村住著的鄉親,卻個個像寄生在朱之文一家身上的蛀蟲。

可是這樣的一個村子,“大衣哥”朱之文為什麼還不捨得離開呢?看到這個新聞,肯定很多人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以“大衣哥”現在的收入和能力完全可以去任何地方安居樂業,為什麼要年復一年地忍受村民無盡的盤剝與吸血。

有人說是“大衣哥”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我不太同意。“大衣哥”同村的那些人文化不見得比他高,卻為什麼沒有人站出來替“大衣哥”說幾句公道話。

2、

“大衣哥”是善良,但是每個人外在的行為表現無一不反應著他的內心世界。所以“大衣哥”善良的背後,或許還有一些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結。

我的老家也在農村,而且還是那種所有人家都沾一點親的村子。

爺爺建國初被招進外地的工廠上班,算是早一批脫離了土地的農民。他每個月發錢發糧票就寄回家來,所以哪怕是最困難的那幾年,我家的情況也比村裡其他人家好一些。

我爸爸因為參軍的契機,轉業後分派到市裡工作,成了那個村裡第一個,也是他們那一代唯一一個跳出農門的人。

爺爺退休後回到村裡住,因為知道他有退休工資,村裡人便隔三差五地來借錢。爺爺從不回絕,借完也不去要,只是記在自己的賬本上,好知道自己每筆錢的去向。他自己卻非常省,曾經有過45天只花一塊錢的記錄。其他出力的忙就更不用說了,誰家有事都叫爺爺去。連蓋房子篩黃沙、和水泥這樣的零工,也不放過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我爸雖然沒有直接在村裡為大家服務,但村裡哪一家進城都沒少來找他辦事,他也是一邊出力一邊貼錢。

可兩代的人盡心盡力,依然捂不暖村裡人的貪心。

爺爺去世後,老家的房子空了一陣,村裡就有人翻進我家院裡,看到什麼有用的就拿。爸爸回去看到東西少了,明知是被別人拿了,也沒有證據。

(老房子的照片只找到這一張)

後來房子年久失修牆體開裂,便想要在原地翻建房子,所有的手續都辦好,村裡有人領頭出來阻撓不讓建,理由是我們家在城裡有房子。直到我爸答應把拆除舊房、翻建新房的工程都包給領頭的人做,才算罷休。

那個領頭的人,不僅工錢比別人高,工時也動不動要多記。其他什麼香菸茶水也當是不要錢一樣連吃帶拿,當著我爸的面跟別人說,反正他們家有錢。

後來因為我爸嫌他鋁合金門窗價格報得太高,材料又不好,沒答應把門窗交給他親戚做,所以在我家鋪院子門口路的時候全家過來鬧,不讓鋪。

現在我爸常年住在老家的房子裡,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老農民。村裡的那些人,沾不到其他便宜,便時不時地到我家的菜地裡順手牽羊,專挑新鮮瓜果蔬菜摘。弄得我家養的狗一聽到他們家大門響動就會叫。我爸聽見也只當沒聽見,明知道他們在外面偷菜自己卻不好意思出去說。如果不巧撞上了,他們也會很理直氣壯地說家裡沒下飯的菜了,摘點回去吃吃。

以上所有的人,按輩分我都要管他們叫一聲“大爺”(大伯的意思),都是從小跟我爸一起長大的人。

因為農村業餘工程隊的能力有限,做工時又馬虎,所以房子建好後不到一年,牆皮就開始脫落,門窗還會滲水,所以現在就只能一邊住一邊修。

其實家裡原來的計劃是翻建個平房,以後回去能有個落腳點就行,但我爸一定要翻建兩層樓。說實話我特別不理解我爸,為什麼退休後要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花在翻建老家的房子上。還要“花錢找罪受”地白白被村裡的那些人坑。

房子進宅請客的那一天,表姐告訴我,我爸喝醉了拉著她的手說,他把我爺爺留給他的祖產守住了,總算是對得起祖宗。

那時,我突然有一點理解我爸了。

3、

如果說大衣哥離不開村子是因為文化不高,但我爸,作為一個見過一些世面,能讀書看報,正經單位退休的人來說,又是什麼理由讓他一定要回到那個從小生活的地方呢?

因為童年的美好記憶,才讓故土難離嗎?

根本不是,那些人從小就一直欺負我爸,因為他們家裡的兄弟多,我爸家裡除了他之外,其他都是姐妹。那個年代的農村,誰家裡男丁多誰就厲害,可誰也想不到命運的機緣巧合,居然讓我爸留在了城市,有了體面的工作,體面的人生。

“大衣哥”也一樣,以前他是全村好吃懶做的反面典型,誰能想到相貌平平的他也能靠唱歌賺大錢。

人最眼紅的就是不如自己的人,混得比自己好。所以他人對我爸和“大衣哥”的“惡”,始於人妒忌的本能。

但是面對這種“惡”,可以迴避可以反擊,為什麼要一而再地容忍呢?

我爸退休的第一年,瘋了一樣的四處找工作,每週都跑人才市場,就想找個看門大爺的工作去做,可一直沒如願,他便覺得自己沒用了,頭髮一下子全白了。直到爺爺去世,他回到老家開始當農民,春種秋收,看著地裡一茬一茬的糧食蔬菜開花結果,那種收穫真的讓人很有成就感。種的糧食和菜可以給家裡吃,吃不完的還可以送親戚。那種久違的被需要被肯定的感覺又回來了,讓他欲罷不能。


(我爸幹活時的剪影)

“大衣哥”也一樣,如果不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不是在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面前,出名根本毫無意義。所以不是“大衣哥”離不開那個苛待他的村子,而是他需要留在村裡人的肯定和需要裡。村裡的路是他的名字,村裡的幼兒園是他捐的錢,他一個人養活了全村所有的人。

4、

不可否認我爸和“大衣哥”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但如果是仰賴著別人的肯定和需要,才能建立自我價值的人,他們的善良就會變成被人拿捏的軟弱。

至於造成這種性格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從小在原生家庭裡就沒有得到過父母,尤其是父親的肯定。

爺爺年輕時一直在外地工作,我爸跟他交流的機會很少。之後我爸十幾歲就去了部隊,他們父子生命中的交集真的是屈指可數。

爸爸給我講過唯一一個關於爺爺的故事,是小時候他看到爺爺去趕集回來,籃子裝著買來的菱角,便忍不住想偷吃。可是當他翻開蓋在籃子上的衣服,才發現菱角早就被爺爺吃了,帶回來的是菱角殼。爸爸非常失望,不僅饞嘴被抓了個現形,還被爺爺數落,說想吃什麼將來等自己賺錢有的是機會。

在爸爸的眼裡,爺爺並不是一個慈愛的父親,在人生道路上給他的建議少之又少,任由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可是為爭著一口當年吃菱角的氣,爸爸自從十幾歲離家之後就再沒向家裡伸手要過錢,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打拼白手起家。可即便他做得再多,爺爺那樣老一代的父親,也不可能當面誇獎自己的兒子。所以爸爸終其一生最想獲得的是爺爺的認同,甚至爺爺去世之後,他依然那麼執著地想要煥然一新地翻建房子。

如果從這個角度去理解“大衣哥”,也能說得通。

二三十年前,唱歌對於一個農民來說,是多麼不務正業的奢侈愛好。想來“大衣哥”也沒有得到過父母的認同,所以現在出了名的他才那麼想得到村裡人的肯定,想將來有人會誇老朱家的“三大嘴”(村民給朱之文取的外號)也能有光宗耀祖的一天。

不要覺得我爸和“大衣哥”這種年紀一把的人,還迫切想要獲得父母認同的想法很幼稚。範偉曾經主演過一部電影叫《求求你表揚我》。

講述的就是一箇中年人,求記者登報表揚自己見義勇為的好人好事。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臥病在床,視榮譽為生命的勞模父親,圓一個“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兒子被人表揚”的心願。

接受現代育兒觀念的父母,都知道“讚揚式”的教育可以培養孩子的自信。(關於如何表揚孩子,可以參考之前推送過的一篇文章:求求你表揚孩子吧!好孩子都是誇出來的)

其實人不管到了什麼年紀,同樣都需要他人的認同和表揚,尤其是那些從小很少得到父母表揚的孩子。

都說人年紀大了,就變成了小孩,所以現在我慢慢能夠理解我爸了,只要他高興,想做什麼都無所謂。能幫忙的就幫忙,不能幫忙的,也不要掃他的興,多鼓勵他多肯定他。

看到“大衣哥”家裡大門被人飛踹,自己卻還想著大事化小,雖然替他生氣,但站在他的角度,也能稍微理解一點他的想法。好在踹他家大門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人善人欺天不欺,真要是把老好人逼急了,後果也會很嚴重。

生而為人,我們每個人都理應善良。但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那些得到過父母表揚的孩子,不會再由他人來定義自己的價值,也不會再為了一句誇獎,就把對他人的善良建立在自我犧牲的痛苦之上。

圖片來源:朱之文相關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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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這是2020年發佈的

第14篇原創推送

人到中年的我們,

上有需要人哄的“老小孩”,

下有氣死人的“熊小孩”,

所以有時也要誇一誇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