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劉娜
筆 尖 開 花 · 文 心 淌 情
長大後，
我沒有成為你。
01
小時候，兄弟姊妹多，
我們家也窮，買不起新衣服。
幸好，你女紅做得好，
能用買來的花布，
給我做漂亮的百褶裙和合腳的絨面鞋。
我穿著你做的新衣新鞋，
揹著你縫的繡花書包，
在四處漏風的教室裡，
寫命題作文《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有一雙靈巧的手，
她常常在我們熟睡後，
在昏暗的油燈下穿針引線，
第二天我就有了一身新嘎嘎。
長大後，我也要做像她那樣巧手的媽媽。”
後來，我也當上了媽媽。
我不擅女紅，不懂剪裁，也不會刺繡。
但我會用自己掙的錢，
讓一家人穿得乾淨又得體、舒適又好看。
媽媽，對不起，我沒能成為你。
但我一直都記得你的教誨：
媽媽自強，孩子才能無憂。
02
小時候，物質匱乏，經常餓肚子。
逢年過節，好不容易割半斤肉殺只雞，
我們像小饞貓一樣伸長了脖子站在灶臺前，
一聲接一聲地問：“媽，飯啥時候好？”
你像個大廚一樣，
把香噴噴的飯菜一勺勺分到我們碗裡，
看我們吃得滿頭大汗滿嘴流油，
心滿意足地坐在柴火旁啃起了隔夜饅頭。
“媽，你咋不吃？”我問。
“我不愛吃油氣東西。”你嚼著饅頭擺著手。
我長大後，寫《一件難忘的事》時回憶：
“那一天，家裡來了客，父親割了肉，
媽媽做好飯，卻說肚子痛，躲到裡屋不出來，
我吃飽飯又玩了好一會兒，
發現她正用剩菜湯泡饃吃。
她哪裡是胃痛，分明是心疼我們吃不飽。
我長大了，也要做像她那樣節儉的媽媽。”
後來，我也成了會做飯的媽媽。
我不僅會烹飪孩子愛吃的家常菜，
也會經常做出自己愛吃的家鄉菜。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你。
但我一直都記得你的叮囑：
媽媽的健康，才是孩子的福祉，
生而為娘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03
小時候，家裡房子小，床也少，
我和妹妹很大了還和你睡一張床，
夏天時你搖著大蒲扇給我們扇扇子，
冬天時你抱著我們的腳暖腳丫。
我一度患上了夢遊症，
夜間說胡話，下床亂折騰。
那段時間，你幾乎夜夜不敢深睡，
生怕我夢遊到村外被壞人抱走。
小學三年級，第一篇有關愛的文字裡，
我曾這樣寫您：
“我一直以為媽媽不愛我，更愛我哥。
直到有晚我去上廁所，她緊緊跟著我，
我才知道她原來多麼害怕失去我。
長大後，我也要做像她那樣負責的媽媽。”
後來，我也成了一個堅持母乳餵養的媽媽。
只是，孩子一歲後我果斷給他斷了奶，
孩子三歲後我堅決和他分了床，
孩子四歲後我要求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你。
是不斷的改變和學習，讓我懂得：
好媽媽懂得給孩子強烈的親密，
更明白適時和孩子分離。
04
小時候，我像個假小子，
赤著腳爬高上低，野菜野果不洗就吃，
所以經常在春夏季節犯腸胃炎。
印象極深的是，夏天的夜裡，
草蟲啁啾，星月很亮，
我摟著你的脖子趴在你的後背上，
您揹著疼痛呻吟的我奔向衛生所。
在一篇有關《腸胃炎》的文字裡，
我曾這樣回憶往事：
“每次犯腸胃炎時，
都可以獨享媽媽的後背，
還可以吃上媽媽牌雞蛋麵。
那一刻，雖然病得難受，
卻能得到媽媽的優待。
長大了，我也要當像她那樣溫暖的媽媽。”
後來，我也成了為孩子犯病苦惱的母親。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你。
孩子出生後，我翻閱了幼兒護理常識，
懂得了處理緊急病症的方法，
也在家中準備了兒童常用藥，
因為，越當媽媽我越懂得：
聰慧的媽媽，向來不慌不忙，
在淡定從容中掌控生活的方向。
05
小時候，我們很少有機會照相。
有一年，村裡來了個攝影師，
扛著大大的照相機，
我們一家人跑到村頭的麥地裡，
照了張表情拘謹的全家福。
那天，照完相後，
你偷偷對攝影師說：
“給我單獨照一張吧。”
照片拿到手後，我才發現你這個秘密。
我也覺得照片中的你，前所未有的美麗。
在《媽媽或許也有夢》這篇文字裡，
我寫過這樣的句子：
“媽媽年輕時，應該也有過夢，
關於遠方，關於旅行，
關於轉瞬即逝的愛情。
只是，後來，有了我們，
所以，她才關停了夢想的時鐘。”
我也曾發誓，要當一個您這般犧牲的媽媽。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你。
我當了媽媽後，依然喜歡穿漂亮的衣裳，
去拍美麗的照片，去塗明豔的口紅，
不壓抑自己愛美向好的本能和衝動。
我知道，這是對自己的愛和褒獎：
懂得愛自己的媽媽，才會更好地愛家人。
當一個媽媽對著鏡子微笑時，
她是在對全世界微笑。
06
小時候，因為寫作業，我哭過不少鼻子。
我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總是看不懂數學應用題的意思，
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成績一塌糊塗，學習成績下降，
甚至嚷嚷著不想再讀書。
您平和地坐在我身邊說：
“我只念過兩年書，
根本沒能力輔導你。
如果你想和我一樣，
成為一個沒本事輔導孩子作業的媽媽，
那現在就去退學，我不會阻攔你。”
你的話猶如警鐘，一下子讓我清醒。
我認真聽講，虛心請教，反覆練習，
終於把成績提高上去。
在《我的母親不過母親節》這篇文字裡，
我這樣理解你：
“我的媽媽沒有什麼文化，大字不識幾個，
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我工作的城市。
但她為人善良，不卑不亢，靈魂有光，
我也要像她那樣，當個人格高貴的母親。”
媽媽，對不起，後來我還是沒有成為你。
我大學時讀的歷史，工作後乾的是新聞，
後來自學了心理學，再後來又幹了自媒體。
我一直在不斷充電不斷挑戰自己，
也帶孩子來到更廣闊的學習天地。
這讓我體悟到：
任何學習，本質上都是自學。
任何教育，本質上都是自我教育。
媽媽不斷努力，孩子才會覓得希冀。
07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你，
我更想成為我自己。
媽媽，對不起，我沒有追隨你，
我希望我們家女人一代比一代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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