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阿巴嘎旗人」下乡阿巴嘎草原(之一)

一九六八年八月七日一早,我随西城区各校中学生从北京站乘坐专列火车前往赛罕塔拉,尔后辗转乘卡车、马车,经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行走近千公里路程来到内蒙古中北部边疆旗县——阿巴嘎旗。从此开始了我的十年阿巴嘎草原下乡生活。

一九六八年八月七日这一天,我们一行900多北京西城中学生坐上火车告别学生时代,告别都城北京,告别父母走出家门走出校门走向了社会。这一天我们出居庸关、过八达岭、驶过了华北平原、驶过了黄土高原、最后驶上了塞北高原。一九六八年八月七日是我离开校园到草原生活的起点。我们从北京中学生变身为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知识青年(斯赫腾)。但在此要生活多长时间?何年何月是归期?从北京出发时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才知道在当时其实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曾经的阿巴嘎旗人」下乡阿巴嘎草原(之一)

与知青插友乔君(右)合影

「曾经的阿巴嘎旗人」下乡阿巴嘎草原(之一)

与知青插友蔡弼(左)合影

八月七日这一天,我们走出北京这座大工业中心,跨过了河北、山西农耕区,跨过了内蒙古南部半农半牧区,跨过了锡盟南部半定居牧区,一路向北向北,最终来到了逐水草而居的内蒙古中北部边疆游牧区—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

从八月七日这一天,我们穿山越岭,经过一个星期时间,近千公里路程的跋涉,我们逆行着几千年人类社会形态发展的轨迹,从大都市文明之地来到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草原文明之地。在那一九六八年八月的夏天,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用火车、卡车、马车从北京载运来500多名中学生(同火车的另一部分同学去往了东苏旗)。知识青年的到来打破了草原多年封闭的传统文化。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五十年后再看这种运动式的迁徙竟无意中起到了加速蒙汉文明融合的步伐。

临行前我自己办理了注销北京市城市户口后告诉妈妈,妈妈那几天一直在念叨:“到了内蒙古你们就是挣工分、挣工分了”。在当时对这句话我并不解其意,因为对工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但是妈妈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深很深。直到很多年以后才觉得妈妈的话是那么珍贵,才理解妈妈当年的无奈心情。哥哥那时已经先我去了青海勘探队工作,每个月给北京妈妈按时寄一部分工资,后来下乡的我们无法效仿,也无力效仿。

在都市长大的我们来到了天苍苍野茫茫的游牧草原,衣、食、住、行、语言完全颠覆了我们曾经的十几年。一点不夸张地说,我们必须重新学习吃饭、穿衣、出行、居住、说话。

衣:为了御寒、为了骑马出行放牧,夏天要穿蒙古袍、马靴;冬天要穿皮得勒袍子、毡疙瘩靴。没几天就把从北京穿来的裤子裤裆撕开了,膝盖磨烂了。而且牛羊马骆驼见了短衣短裤的我们惊吓坏了。没多长时间我们浑身长满了虱子。

食:草原没有一日三餐的概念。见不到蔬菜、水果、米饭、馒头、烙饼、窝头。吃的是手板肉、奶食、炒米,喝奶茶。夏天集雨水、冬天化雪水。如果二三十里之内有泉眼,就需架勒勒牛车去拉水。

住:游牧草原居住蒙古包。蒙古包外呈圆形尖顶。是由五块哈那墙围成一个周长约10米圆形围墙,每个哈那墙高一米宽两米,哈那墙上支着八十一根乌尼杆,乌尼杆顶支撑起一个圆形的天窗。哈那墙围上毡子,乌尼杆上盖上毡子,用黑色的马鬃绳捆绑住。每个蒙古包内的面积约九平米左右。蒙古包的正南面有一扇一米高半米宽的门,当初住惯楼房和平房的我们进出蒙古包时常常被撞破头。蒙古包门口有一块木脚踏板放马靴、毡靴。包中央有一盘土灶,包西南面置放一些生产用具,春天还要隔出三五米地方养育新出生的幼畜。蒙古包东南部置放厨具和酸奶桶、水桶、各种生活所需器皿等。地面满铺着三寸厚的毛毡。包内没有床、被子、褥子、枕头---。晚上全家老少、祖孙几代席地而卧、合蒙古袍而睡。到草原季节性浩特游牧时,一个蒙古包全部家当用两三辆勒勒车即可全部载运。这种轻车简行方式可谓是最适合四季的游牧。现在居住在城里动辄而咎六七十米甚至百平米套房的人们无论如何无法想象在九平米的狭窄空间中全家老少几代人是如何解决居住和生老病死繁衍生存的需求。第二年也就是1969年,我们响应上面:“更好地接受贫下中牧的再教育”的号召,彻底落户到牧民家。我和同学蔡弼落户到妇女队长宝勒家。原有的四口之家添上我们两个成为六口之家。吃住在一个蒙古包中。我们称男主人端德布阿哥、女主人宝勒阿姐,十岁的男孩卡斯乔路已经是独立放羊的好手。后来不到四十的阿哥端德布患病一卧不起滴水不进艰难维持了半年。那时在草原上跟本没有任何医疗条件。在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们已经和衣睡下,浩特里临居的牧人来到我们包里帮助将去世的阿哥端德布抬到外面的牛车上,任由牛车向北行去。我和蔡弼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未敢参与。后来得知阿哥端德布当晚去世。蒙古族信奉藏传佛教信奉天葬,会将去世人的遗体敬献给诸神,祈祷赎回去世者在世时的罪孽。请诸神把其灵魂带到天界。天葬是少数民族蒙古族一种传统丧葬方式是一种信仰,表达对逝者的哀悼方式,也是一种民族文化现象。也是受到自然地理环境和生存方式以及外来文化因素的影响。放到牛车上的逝者被颠落到哪儿那儿就是他升天的地方。去世的人不会在人间留下任何物品和痕迹。难怪坊间一直在寻找民族英雄成吉思汗的陵墓始终无果。这也是我们加入蒙古族家庭的一次非常特殊的经历。(未完待续)

「曾经的阿巴嘎旗人」下乡阿巴嘎草原(之一)

2002年回阿巴嘎旗与蒙古族阿姐宝勒合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