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第二天是秋分，單位同事發起戶外活動，相約去了烏龍山。此烏龍山不在湘西，也無匪可剿，它只是閩北群山中的一座，位於縣域東南部，林子很深。我們此去，只是想看看傳說中的秘境。
烏龍山離縣城差不多二十華里，開車去不用半小時。車到山坳處，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來。我們下車沿溪邊小道走入，但見林木陰森，草莽叢密，一些磚石建築隱於其間。寒霜未降，山野依舊鬱翠，明淨的秋日下，林木初染風塵。草叢間有紅蜻蜓和黑豆娘在飛，有螞蚱和螽斯彈動，有蜘蛛結網守候，還有野花正在悄然開放。
一年當中，春秋兩季的山野最是迷人，而秋天於爛漫中更多一份厚重與靜美。許多草本植物喜歡選擇秋季進入自己的花期，菊科、蝶形花科、秋海棠科、旋花科、苦苣苔科和玄參科的一些種類，都願意在秋涼時節開花，並趕在北方寒流到來之前結籽過冬。
馬蘭（菊科馬蘭屬）
菊科最是常見，其中勢大者當屬馬蘭，成群的紫花紛紛湧湧，把一片草地開成花毯。幾叢菊芋似乎不肯與遍地紫花為伍，它們高高抽起花枝，將鮮黃的花朵伸向藍天。金挖耳、豨薟草和藿香薊卻甘於渺小，它們的花瓣肉眼難辨，有的只是一苞細管狀結構。
蝶形花科的野葛、野赤豆和野豇豆也在花期。野葛如果任其生長，能鋪滿一道山坡，也能遮蔽一棵大樹，盛開的紫花像一串串豎起的葡萄。野赤豆也喜歡叢聚，紛繁的黃花像一座座小寶塔。只有野豇豆清雅，它們纏繞於雜草間，幾朵粉花如小蝶輕駐。
旋花科植物喜歡在草灌間牽爬。藍色和粉紅色的牽牛花最是曼妙，它們纏在一片矮林子裡，一隻只喇叭承著秋露。三裂葉薯氣勢唬人，粉紅色花筒開了一地，此種外來，卻也在這片荒閒處建起了營地。心萼薯小心地避開入侵者，將一朵朵脂白的小花繞在草地。
香茶菜（唇形科香茶菜屬）
唇形科的香茶菜花淡如微風，枝間的粉紫小花只有蜂蝶才會注意。石薺苧群聚在一起，在梢頭掛起自己的粉紅色小風鈴。幾株益母草抽起半人高，用最後幾朵殘老的粉花向秋天告別。
錦葵科有兩種：肖梵天花和賽葵。肖梵天花又叫地桃花，其花似桃，只是開於秋天野地，沒有桃花的嬌俏。賽葵開黃花，星星點點沿途相伴。此地是它們的家園，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賽葵群落。
薔薇科的龍芽草已近尾聲，稀疏的黃花與小刺果同結枝頭。幾叢鮮紅的石蒜花像火苗在燃燒，它們也到了花之末。成群的鴨跖草在繼續藍色妖姬之舞，它們是秋天草地裡的小精靈。草色新鮮的薤生於小溪畔，它們於花葶上聚紫色珠芽，讓小白花從珠芽中綻放。野地裡更多的白色花影屬於敗醬草，它們星星一般的小花聚成花盤，層層開於枝間。光葉蝴蝶草帶著兩三朵粉紫花隱於草叢，那是羞赧之花，我很難拍到它的容顏。同樣開紫花的醉魚草卻十分張揚，它將悠長的花枝蕩在風中以招引一隻天蛾。我的同事以為那是蜂鳥，我指給他看小飛蟲的頭部，有喙為鳥，無喙為蛾。
蒼耳（菊科蒼耳屬）
中秋已過，一些果實陸續成熟。路邊上最常見的野果是蒼耳，這些刺果當然是不可以吃的，同事們隨手摘幾粒相互投射，只為了重溫童年的故事。還有那高高的苦楝樹，枝頭掛著一串串黃熟的籽實，那也是不能吃的，只讓樹下張望之人憶起一些稀薄舊事。能吃的野獼猴桃才拇指大，毛絨絨躲在闊葉下。野柿子剛剛泛黃，青綠的茅慄果球還綴在枝間，而南酸棗已經被風吹落，讓路人撿拾一空。山雞椒、烏桕、紫珠、土茯苓和光葉山黃麻結籽青青，秋風還沒來得及將它們吹黑吹紅吹紫。
一路與草木為伴走到中午，天色突然暗淡下來，抬頭看烏雲不知何時已堆滿天空。前途林莽漸深，一棵橫躺在地的楓香樹阻住了去路。看來我們應該回頭了，登上山頂並非此行目的，只要走在路上就好。
回到停車處，發現每人的褲腿上都掛滿草籽，除了蒼耳，還有鬼針草和龍芽草。大家一邊笑一邊摘，很樂意為這些聰明的植物效勞。人不小心做了一次草種傳播器，相信明年適當的時候，我們拍打下種子的地方，又會是一片新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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