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欣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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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普陽回來,發生了一件事,我認識的汪教授不行了,病得很嚴重。我不得不暫時放下楊眺和湯教授,去看望汪教授。

我就是汪教授夫人說的臭男人中的一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跟汪教授認識這麼長時間,卻從未跟汪夫人有過接觸。說白了,就是汪夫人並不認識我。

這是我的原因,我總感覺,在汪教授夫人面前,我有些抬不起頭。幾次汪教授都說,哪天帶內人來一起見見您,我都搖頭拒絕。想來我這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但李學明總說我在這方面很虛偽,虛偽透頂,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

我說李學明你不懂,做是一回事,原諒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李學明暈的一聲笑了,然後非常不屑地看住我,臉上一幅少見的鄙夷。

“原諒?做的時候那麼理直氣壯,那麼的有成就感,做完了卻要讓自己原諒,這不是自打嘴巴嗎,這話我真是不解。”

我說李學明你當然不解。

陳樹臻勸我少跟李學明一般見識。

“他這人,怎麼說呢,就喜歡抓別人的辮子,別人道德上一旦有了汙點,他就使勁踩,藉以來炫耀,他在道德上多麼乾淨。”

這是陳樹臻的原話。陳樹臻這人我還是比較喜歡的,雖然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但他說的話,做的事,都令我佩服。尤其是在特定時候能感動我,這很不簡單。

要知道,我這人,已經很少有人和事能感動了。我給自己的評價是,榮辱不驚,臉厚成城。意思就是刀槍不入了。

“老夏你要離他遠點,這種人,不可交。”陳樹臻又一次提醒我。

我笑了笑。我從不遠離誰,就跟我從不主動接近誰一樣。在我這裡,不管是人還是事,都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來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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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我老婆沈慕白當初要帶我女兒去美國,我一句也沒攔擋。去就去吧,我把存款全部給了他,只留下一套房子,她就走了。還比如,我的新妻子林曉可跟我結婚後,極少在家裡過夜,我也很習慣。她有她的事業,她的圈子,我幹嘛要干涉人家。

汪教授的夫人正哭著,我進去了,進到了病房裡。我當然不可能先跟汪夫人打招呼,我直接撲向汪教授。病床上的汪教授的確已經不成樣子,瘦的皮包骨頭不說,呼吸都很艱難。說奄奄一息一點不為過。才多少天不見,他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一下子悲痛了,想起了人生無常這樣悲觀的句子。我抓住汪教授枯瘦如柴的手:“汪教授啊,你要堅強。”

汪教授的眼淚就下來了。他艱難地伸出另一隻手,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那隻更瘦的手撫在了我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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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他這樣叫了一聲,整個人的面目就猙獰起來。哦,不是猙獰,是痛苦不堪。

站在邊上的大夫馬上衝我說:“病人不能激動,要儘量讓病人保持平靜。”

我在心裡恨了恨,都病成這樣了,還怎麼保持平靜。換了你,保持一個給我看?所以,我認為我們的很多大夫,都是沒有人情味的,他們讓醫學掏空了內心,常常會對病患或家屬說些毫無意義的話。

但我控制著,沒衝醫生髮脾氣。醫生旁邊默立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見我,面部表情稍稍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說,木頭人一般站在那裡,面對汪教授的痛苦無動於衷。

我一邊搜索著大腦,將那些不痛不癢的詞句掏出來,安慰著汪教授,一邊眼角餘光往汪夫人那邊去。我發現汪夫人一邊哭,一邊偷著把口水往眼角四周抹。她先是很隱秘地將口水弄在手掌上,然後假借擦眼淚再把一掌的口水弄眼圈四周。

她的這個動作實在太過分了,我的心猛地一涼,忽然就替病床上的汪教授悲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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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們跟一個人過了一輩子,並不真正知道這個人是愛我們還是恨我們。我們常常被一些畫面感動,但當我們知道畫面背後觸目驚心的事實,我們就會痛恨自己的無知與愚蠢。

這些年我是對人間的愛恨情仇越來越麻木了,或者說,我看到聽到的假的東西太多了,多到我無法承受,不能不做麻木狀。

“你出去!”汪夫人突然衝我大叫一聲,她的聲音嚇著了我,我壓根不明白,她為什麼衝我發火,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我倆之間無怨無仇,她怎麼這樣對我?

“你出去!”她又這樣衝我叫了一聲,我看見她的牙齒咬在一起,兩顆眼珠子要瞪出來。我做出息事寧人的態度,丟開汪教授的手,走出了病房。

“我們老汪要不認識你,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汪夫人追出來,用手指著我的鼻子,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快要嚇死了。汪教授得病,關我何事,她怎麼突然衝我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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