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的成功是運氣還是才智,或者只是入對了行?

巴菲特的成功是運氣還是才智,或者只是入對了行?

一則小故事

美國鉅富巴菲特2010年寫信給《財富雜誌》:

“我因為生活在市場機制裡而走運。這個市場機制雖然一般來說運轉良好,但有時也會產生扭曲的結果。……在我所工作的經濟體系裡,對那些在戰場上拯救他人生命的人,它用一顆獎章來報答他們;對那些偉大、認真的老師,它用家長的感謝信來報答他們;然而對那些能夠看得出股價失衡的人,它用大量的金錢來報答他們,有時達到數十、百億之譜。總之,命運的擺佈是無常的,它並不一定公平。”

巴菲特看得很清楚,他之所以致富,並不是因為他比其它行業的人能力高強,才智過人,而是由於這個社會的機制加倍地報賞他這個行業。他的財富是沾了經濟體系“遊戲規則”的光。換句話說,經濟體系選擇了勝利者,並非因為他特別傑出。

巴菲特是否過分謙虛呢?

美國的經濟體制

絕大多數人認為,用人唯賢(meritocracy,精英治理),而非用人唯親(cronyism),這是公平競爭最重要的觀念,也是美國企業能夠不斷創新,不斷進步的基本因素。自由(放任)市場(free market),儘量減少政府的干預和監督,這是美國今天當道的經濟策略。

巴菲特的成功是運氣還是才智,或者只是入對了行?

企業上利用“供給面理論”(supply side theory),經過減少稅率和放松管制,以降低對商品(包括服務)的障礙,來創造經濟成長。企業界賺錢越多,經濟就越繁榮,就業機會也越多。

這幾股力量的結合,就是共和黨的經濟理念,也被認為是美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主張權力和利益的分配應根據個人的才能與功績,由市場供給和需求來決定企業的勝負。在這個體系裡,能者和勤奮者得到報賞,能力不足的,或是用功不夠的被淘汰,這是共和黨不可搖動的信念。

然而,全球化和科技創新改變了這個公式。從80年代開始,美國貧富懸殊的趨向日益嚴重,底層向上遊動乏力。40年來,美國中產階級的收入水平幾乎原地踏步,與此同時,高端1%的收入增長了3倍。如今,縱使就業市場情況改善,但是製造業仍然不振。美國雖然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國家,但在“經合組織”的35個國家中,美國的“貧窮率”第三高!每5個兒童就有1個是缺乏“食物保障”的(《時代雜誌》,2015-5-13)。

就拿衡量貧富差距的基尼係數來看吧(係數從0到100,100表示1個人擁有全部的財富,0表示人人財富相同)。根據中情局的資料,美國是47.0(德國27,加拿大32.1,英國32.4,臺灣33.8,南韓34.1,日本37.9,中國42.2)。今年三月,研究事業數據的Zippia公司根據美國人口調查局的資料發現,美國最富有的兩州:加州的基尼係數 48.80,紐約州是51.02!情況極端嚴重,埋下了社會動盪的種子。

法國經濟學教授湯瑪斯·皮凱蒂(Thomas Piketty)於2013年出版《21世紀資本論》一書,用統計方法研究過去250年的歷史,觀察財富的集中和分配。他發現:由於發達國家的資本回報率始終高於經濟增長率,這導致財富不均逐漸擴大。從這個結論出發,減少政府幹預不過保持慣性,於事無補。過去這幾年,皮凱蒂成為經濟學上討論最多的人物,他所提出,徵收全球性財產稅的方案更是爭論最多的焦點。

一向強調自由貿易,減少干預的共和黨,在川普的領導下,竟然推翻既定方針,開始採行貿易保護政策,干預本國煤炭和石油工業。顯然地,經過 40年的兩極化走向,美國不得不承認,經濟機制有系統性的問題。川普的措施,不過是他解決問題的手段。

嬰兒潮一代如何擊破了美國

新書《尾旋下落:美國五十年墜落背後的群體和力量 - 以及反對者的抗爭》(Tailspin: The People and Forces Behind America's Fifty-Year Fall --and Those Fighting to Reverse It)的作者史蒂文·布里爾(Steven Brill)在5月17日的《時代雜誌》濃縮書中內容,寫了一篇《嬰兒潮一代如何擊破了美國》。

巴菲特的成功是運氣還是才智,或者只是入對了行?

該文指出:過去50年來,有一個主題貫穿美國政壇。那批最有才華,最有幹勁的美國精英,利用那使美國成為偉大的東西(第一修正案):用人唯賢,創新,言論自由,金融和法律獨創性,程序正義,自由市場和自由貿易,甚至民主選舉本身,來追逐他們的美國夢。他們為自己贏得了勝利。

然後,以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方式,他們消除限制他們勝利的護欄,鞏固他們的勝利,用智取和彼此合作除去那些可能遏制他們的力量。既得利益以後他們收起階梯,過河拆橋,讓其他人無法分享他們的成功或挑戰他們的優勢地位。今天的美國是分裂的,上層是受到(民主機制)保護的群體,下層是不被保護的群體。那些使美國偉大的核心價值反而使美國陷入低谷,產生功能失調。

文中舉出國會議員的例子:每個國會議員都被大約20多名註冊的說客(lobbyists)所包圍,他每天至少得花5個小時與他們周旋,加上晚上的宴請籌款。說客們代表各種特殊利益團體,提供國會議員的競選經費,達到利益交換。金錢已經完全控制一切,這批送到華盛頓代表選民的議員,實際上代表的卻是特殊利益,創造對特殊利益有利的環境。

得到保護的是大企業和富人,例如造成金融危機的金融大款,以及受到減稅利益的富人。又如,反對全球暖化,反對控制槍支,這些都是保護某些特殊利益團體的具體表現。利益受到危害的是消費者和底層人民。

今年6月份的《大西洋月刊》上也有篇類似的文章:《9.9%是美國的新貴族》。它主要的論點是,特殊階級不僅是頂層的0.1%,而是整個上層的10%。該文作者認為,美國的“代際收入彈性”(intergenerational earnings elasticity)大幅降低,富者恆富。這個新貴(meritocratic class)用舊伎倆掌握了以犧牲別人孩子為代價,鞏固自己群體的財富,並傳遞特權。

結語

在網絡上我們所聽到的盡是用人唯賢和市場經濟的優點,上層精英總認為自己是憑本事奮鬥,才有這樣的成就,那些爬不上來的人,全是不夠努力,或是資質不足。上面這批作者的分析說明了,這個觀點是錯誤的,至少過分簡化。

更糟糕的是,那種觀點只管自己族群的利益和優勢,無視整個社會向不公正、不公平傾斜。

這幾位關心未來的作者們指出了一個共同的現象,那就是美國現有的經濟架構已經產生裂痕, 競爭的遊戲規則並不公平,它在結構上偏向上層群體,阻礙下層群體的向上移動。人們對國家機器和經濟體制的信任度降低。我們必須重新思考整個格局,不要被一些表面現象所蠱惑,尋找解決方案,增加下層群體的競爭力,以避免災難性的結局。

在能夠提出任何解決方案之先,或許更重要的是,我們如何質疑今天“用人唯賢”和“自由市場”的利弊,從整個社會福祉的眼光,而不是短期自己群體的利益,來作價值思考和判斷。以美國今天的政治環境,身份政治掛帥的語境下,這個“奢想”現實嗎?又有多少人會像巴菲特那樣作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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