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自拍墳場，一個隱藏在我手機深處的黑暗所在。在那裡，我打光不佳的臉部大特寫們靜靜等待著命運——被遺忘在雲中，慢慢淡去消失。我曾屢次考慮過把這些自拍發給我的朋友們——畢竟，這才是我拍下它們的原因——但每一次，當我的手指懸在分享按鍵之上時，都被這樣一些問題阻止了：為什麼我的臉看起來這麼奇怪？我的眼皮有這麼耷拉嗎？我的下巴已經歪到這種程度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
當然，有些人會故意拍下醜醜的自拍，這樣能鼓勵拍攝者掌控自我形象，拒絕審美標準，接受人類長相不完美的本質。但如果是那些誠心誠意的自拍，拍出來卻還是醜醜的呢？
先別急著怪臉——還是怪腦子吧。自拍有時在我們自己看來很奇怪，是因為這麼幾個原因：我們在鏡中看到的自己，我們感知自己吸引力的方式，還有手機攝像頭的技術細節。
拍完之後有沒有左右翻轉是個重要因素。如果你用過好幾種不同的自拍應用，那你大概應該已經注意到其中一些應用（比如Snapchat）拍下的是你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樣子，而另一些（比如消息群發應用GroupMe）會把照片左右翻轉，以別人看你的方式保存你的自拍照片——對我們來說，這後一種拍法拍下的自己可能會十分刺目。
其中部分原因是，我們的臉是不對稱的。你的左臉和右臉看起來似乎沒那麼不同，但正如攝影師朱利安•沃肯斯坦因（Julian Wolkenstein）展示的那樣，情況並非如此——在他的作品中，他通過分別複製左半邊和右半邊臉，創造出了同一個人大相徑庭的兩種形象。如果把我們熟悉的鏡中形象左右翻轉，就會很嚇人，因為這樣我們看到的就是兩張截然不同的半臉重組成的形象。你的面部特徵排列、彎曲、傾斜的方式，都與你常常看到的樣子是不同的。
對稱肖像——複製左半臉和右邊臉合成的照片，得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形象。
“我們常常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刷牙的時候，刮鬍子的時候，化妝的時候。”傳媒心理學中心的主管帕梅拉•路特里奇（Pamela Rutledge）說。“你對自己的鏡中形象有著深刻的印象，對它有熟悉感。而熟悉感會滋生偏愛。你會更喜歡以這種方式看到自己的臉。”
這不僅僅是軼事性質的經驗，這是科學。根據純粹接觸假說，人們更偏愛最常接觸的事物。對自我認知來說，這意味著比起真實形象，人們更喜歡自己在鏡中的樣子。1977年在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進行的一項實驗證實了這一點：實驗中，研究人員們向被試者展示了他們的真實形象和鏡中形象。被試者們都更喜歡鏡像，而他們的朋友和愛人卻更喜歡真實形象。如果要求被試解釋為什麼更喜歡鏡像，他們會歸因於拍攝角度、光線、抬頭的角度，還有其他區別——但這些區別根本不存在，因為照片都是從同一張底片上衝洗出來的。根據真鏡（一種通過調整擺放角度反射出真實形象，而不是左右翻轉鏡像的鏡子）創始人的說法，喜歡自己的真實形象超過鏡中形象的人只有區區10%。
“真鏡”中的形象是別人看到你的樣子，而不是通常看到的鏡像。
“有趣的地方在於，人們並不真的知道自己看起來是什麼樣的。”尼古拉斯•艾普利（Nicholas Epley）說。他是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的行為科學教授，同時也是《為什麼我們經常誤解人心？》（Mindwise: How We Understand What Others Think, Believe, Feel, and Want）一書的作者。他說：“你腦海中的自我形象和你的真實形象不盡相同。”
根據艾普利的研究，我們腦海中的自己比實際中漂亮多了。在一項2008年發表於《人格與社會心理學公報》的研究中，研究者們修改了被試的照片，獲得了更好看或者更難看的照片版本——辦法是改變面部特徵，讓他們更接近常規認為好看的人（至於更難看的，研究者們用的是顱面綜合徵患者的照片）。當被要求從一系列照片中挑選出自己的臉時，被試者們挑起更好看的版本來比挑出真正的照片還要快，而且，他們還更可能把比自己好看20%的臉當成自己的。但被要求從一系列照片中挑出研究人員的臉時，被試者們並沒有表現出對更好看版本的偏好。
“他們並沒有錯得離譜——你也不會真覺得自己長得像布拉德•皮特。”艾普利解釋道。“對於自己的長相，你是專家，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能完美辨認。”
雖然和智能手機的鏡頭朝夕相處，但這也並沒有事情更加容易。人們老是說鏡頭扭曲會放大某些五官特徵，但約克大學心理學講師丹尼爾•貝克（Daniel Baker）的博文指出，這更多是個幾何問題。與非自拍相比，在自拍中，你的臉離照相機更近的地方會顯得更大。而在非自拍中，鏡頭離臉的距離更遠，讓臉看起來更扁（不同的鏡頭能調整這一點，比如廣角鏡頭，但貝克說區別沒那麼大）。
所以，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麼讓你的自拍顯得更“醜”（反正對你來說更醜），該怎樣拍出更好看的自拍呢？在這方面，網上有許多建議：好的光線，挑選背景，調整角度，不要噘嘴。但是，魯特里奇說，要是不想讓自己的臉看著奇怪，答案很簡單：多拍。
但噘嘴的自拍還是少拍點……
魯特里奇說：“自拍多的人對自己的形象感覺更自在，這是因為他們對自我形象有著連續的概念，而且對自己的形象更具掌控力。無論是左右翻轉過的，還是沒翻轉過的，只要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看到自己，就會讓他們更接受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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