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六月的片單，在為數不多靠故事脫穎而出的影片中，今年第五部強勢來襲的印度電影《廁所英雄》成為了其中首屈一指的一部。經過6年來的耳濡目染，在收穫無數擁躉之餘，中國觀眾也不難看出印度電影所循的既定套路，但之所以它沒有像“好萊塢電影”一樣進入瓶頸，是因為前者不僅創設了觀眾喜聞樂見的模式，更重要的是它習慣用內涵在框架中自由馳騁，因此觀影效果屢屢驚喜連連，而這也恰是我們國產電影最為缺乏的特色和功底。
印度電影是一沙一世界，我們則是大海里撈針
在印度廣袤的鄉村，在家如廁被認為不潔，因此開闊的田野就成為人們解放腸胃的天然排洩場。
然而，新娘賈耶卻拒絕入鄉隨俗，來自開明殷實家庭的她，從小就在家中洗水間裡上廁所。
夫君凱沙夫於是試圖向保守的父親提出修建廁所的請求，不出所料立刻被後者駁回，在忍辱負重多日後，賈耶毅然決然回到父母家。
為重新贏回愛人芳心，凱沙夫終於不再苦想權宜之計，而是決意用一己之力與所處國家的文化對抗，正如他自己所言：這不單是一個廁所，它事關一場宗教革命。
在經歷申訴無效、自建廁所被毀、不惜以“無廁所，不婚姻”擴大輿論、製造影響後，官方迫於壓力終於做出在村中建廁所，明早村外開工，建成前先使用移動廁所為村民提供方便的決定。更皆大歡喜的是，向來冥頑不化的凱沙夫父親也轉變觀念，同意在家中修建廁所，這讓飽受相思之苦的凱沙夫和賈耶終於苦盡甘來，破鏡重圓。
顯而易見，一部影片的立意決定這部電影的格局，印度電影之所以百看不厭，正是有美國英雄電影所缺乏的深刻雋永，這當然也是國產電影的最大短板。如今，除去幾大名導備受矚目的鴻篇鉅製，以《超時空同居》為代表的國產電影已然成為國內票房的中流砥柱，但這類影片無非是先設定一個獨特賣點，再製造爆笑劇情，再找些cp感爆棚，顏值處於巔峰的影星加盟，宣發環節再大做文章，萬事俱備後只為在精心挑選的檔期裡成為黑馬。
因此，如果說印度電影是一沙一世界，國產電影就是在大海里撈針，何時我們的影片也能擁有宏大主題和廣闊格局呢？
喜劇大師+情詩高手+撰稿奇才=故事大王
不難看出，每位印度編劇都是情詩高手，像《廁所英雄》中“我感覺迷失在你眼中，像檀香溶解於水”之類情詩是每部印度電影的標配，雖然寓意都是“你是風兒我是沙”，但卻因每每標新立異，而總能讓觀眾耳目一新。
而印度電影的另一常見元素是類似於《勇敢的心》中華萊士的激情演說。在《廁所英雄》裡，一位年長婦女指責女主賈耶不夠逆來順受，她說作為女人，就應該隨時做出妥協。心直口快的賈耶立刻反唇相譏：夜深人靜後外出上廁所，在蛇、蠍子以及其他動物出沒的空地上蹲守，還要忍受過路男子的車燈劃過，甚至強暴兇殺也時有發生。你們這些女人，平生最大的敵人就是你們自己，每天活在盲目的宗教崇拜裡卻自認生活就該如此。
看到此處，難怪有人說，每位印度編劇都具備成為“白宮第一筆桿”的潛質，他們習慣藉助主人公慷慨激昂卻極富遠見卓識的陳詞讓劇情高潮迭起。
與此同時，幾乎每位印度編劇都是喜劇大師，不僅插科打諢橋段信手拈來，也充分印證了何為喜劇就是將悲劇揉碎了去看。
片中，男主凱沙夫經營著一家名為“拉達”的自行車行，有次兄弟倆去顧客家送貨，對方訂單上註明需要一輛女式自行車，但他們卻運來了一輛男士山地車。顧客對此深表不滿，但賣家卻不以為然：請問您家裡一定有鋸吧，把橫樑鋸掉，就是女士自行車了，而且，橫樑千萬別扔，可以用來趕猴子。
而在《廁所英雄》中，請求妻子回家卻被拒絕的凱沙夫傷心欲絕，精神恍惚間，發現兄弟納魯並未走遠。
“你還沒走？”
而賈耶的爺爺為調解矛盾，特意登門拜訪孫女夫家的長輩，後者仍舊執迷不悟：在同一個院子裡，廁所和祈禱不能並存。而學富五車的賈耶爺爺卻機智作答：你也向恆河禱告，但你不也在恆河裡清洗罪孽嗎？令對方一時啞口無言。
在印度，想要成為一名優秀電影編劇，就必須具備豐富的想象力和製造戲劇衝突的過人能力。前者能讓編劇在《廁所英雄》中輕鬆寫出將泰姬陵照片掛於廁所外牆併為新建廁所舉行剪彩儀式這樣的幽默情節，後者則讓其僅通過一句臺詞“騙局的發生是因為我們不想要廁所”而道出印度官僚機構利用民間對廁所的牴觸，將用於修建廁所的資金中飽私囊，這種系統性腐敗繼而讓“清潔印度”的願景更加遙不可及。
電影對印度是夢，對我們而言，卻是錢
當然，這一切都得益於影片產量第一、語言數量第一、觀影群體第一的成熟工業體系。印度電影將本國文化、宗教、價值觀融入其中，經過122年的發展，已成為印度人民對抗現實的工具，寄予未來的憑藉。
為什麼印度電影熱衷歌舞，因為印度教三神之一的溼婆就是印度舞始祖，在印度觀眾看來，才藝展示不是電影的附屬，而是印度夢的化身。人們習慣通過載歌載舞來傳情達意。
所以，在《廁所英雄》中，連“找揍歌”也能編排得如此膾炙人口。
而節日眾多的印度，在電影中也從不吝惜筆墨。
《廁所英雄》裡的酒紅節，為慶祝印歷新年而設。除了極具印度色彩之美的顏料登場外，酒紅節還是妻子宣洩對夫君不滿的雪恥日。
而“發現美”的勘景標準與選角流程也讓發生在破敗鄉村的《廁所英雄》，通過深具藝術傳承演員的精湛演繹，讓觀眾感受到了“愛樂之城”的詩意與唯美。
但在我們國家，很多時候，電影只是某些機構和個人的斂財工具，為此，他們可以默許劇情漏洞百出，可以不顧角色需要，可以不計觀眾感受，可以不要藝術價值，完全忘記了電影的文化屬性與存在意義。
然而，在如今這個全球化時代，作為國家軟實力和文化輸出一大標誌的電影，在跨種族交流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為此，我們向近鄰印度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但最重要的還是對電影本身的清晰定位。
正是對本土化敘事不遺餘力地探索與創新，讓印度電影這頭巨象走過晦暗年代，擊退好萊塢的衝擊，藉助見微知著的切入方式，細緻入微的敘事手段，將信仰注入電影的價值理念，不僅豐富了本國人民的精神生活，也讓世界開始傾聽印度的聲音。而我們不應該將重心放在對好萊塢模式的效仿上，而應聚焦如何講好中國人自己的故事。有朝一日，也能讓中國電影成為極具文化辨識度的國家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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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浮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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