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獻給那些埋頭努力了九年即將衝刺的應屆畢業生們，不管你們認真學習的樣子是出於本心還是出於父母師長的諄諄教導，你們總歸是堅持下來了——人生能有幾個九年？能有幾個為了一件事情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九年？
更希望在衝刺之後，你們能記住這九年留給你的財富，那是你用自己的辛勤付出而換來的應得的報酬。
文：華胥之聲。
那是2015年6月的一天，太陽高懸天空，火爐一樣的炙烤著大地，炙烤著在兩輛大卡車上不斷往下搬運著行李的我們。
我們即將畢業了，在畢業之前，我們需要通過最後一次考試來檢測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就像我們這些年裡一直在做的那樣——做試卷，講試卷，記住試卷。
不同的是，這最後一次考試，我們不需要再講試卷了，也不需要再記住試卷了。
這是我們老師告訴我們的。在告訴我們的時候，老師和往常一樣揹著雙手，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也帶著一絲憂傷。
在太陽炙烤下的汗流浹背的我們把行李一件一件的搬進宿舍，按著自己的喜好選擇自己的床位——我選了一張上鋪，因為我在自己的學校已經睡了一年下鋪了，我想在即將結束自己的過去的時候，再睡一次上鋪。
這所學校的床鋪不如我們學校的結實，我們學校的床鋪都是直接用很粗很粗、漆成綠色的大螺絲釘釘進牆裡去的，選擇的木板也都很厚實，所以在高三的時候我的上鋪睡了一個將近兩百多斤的我的兄弟，他睡了一年那張床也絲毫不會吱呀吱呀的響。這裡的床都是用很細的鋼筋似的結構焊起來的，木板中間很多縫隙，而且也很薄——所以我一直擔心我那個兩百多斤的兄弟該怎麼在這種床上睡覺。
鋪好床之後，身上在搬運行李時折騰出來的汗也都消得差不多了，年輕人們好動的品性就支配起了我們。
我們開始三兩人的搭夥往學校的偏門那裡走去——之所以是偏門，是因為正門早就被家長們給包圍了，而且也經常會有老師巡邏。而走偏門就不用擔心會被老師和家長們給堵住了，沒人注意到這裡，而且這些天裡我們也不需要再穿著校服了，沒人會發現我們偷溜出去過。
很幸運，偏門出去往西走幾步就是一家小賣部。在炎炎烈日下出走一個陌生的校園，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碰見一間小賣部了，我們可以在這裡用錢換到我們現在需要的一切：冰水，冰淇淋，還有辣條。
短暫的休養補給之後，我們重新踏上了熟悉校園周圍的路。
順著坑坑窪窪的小土路一路向前，我們這才發現這所具有高考考場資格的學校周圍竟也是這麼普通——和我們學校周圍沒什麼不同，甚至還不如我們自己的學校。至少我們自己的學校周圍還會有大超市，而這裡除了坑坑窪窪的土路和民居，就只剩下了汪汪吠的狗叫聲，也許是因為太陽太烈，路上連個人影也沒有。
走了半天發現沒什麼收穫的我們開始灰心喪氣，沿著來時的路耷拉著腦袋挪回去了。
回到學校就快要是晚飯時間了，那時的我們在老師和學校的督促下，生活還是很規律的，到點了肚子自己就會咕咕叫著提醒我們該按時吃飯了。一夥人於是又浩浩蕩蕩的奔向食堂——當然，不認識路的我們在一通瞎跑之後還是找人問了問路這才找到去食堂吃飯的大部隊的。
來到食堂，又是費了半天勁才打到飯找到位子坐下，因為這裡的食堂也和我們自己的學校不一樣，長桌圓凳，麵條似的食堂結構。
端著食盤坐下，和周圍的同學們打了一會哈哈之後開始拿著筷子開動——這才回憶起中考時自己學校給我們準備的飯菜的香甜。這裡的食堂給我們的魚香肉絲竟是土豆絲陪著辣椒做成的，連肉絲都沒幾兩。
沒大有胃口的扒拉了幾口飯菜之後，和身邊的哥們交換了一下眼神，我們就心有靈犀的決定自己給自己開小灶了。反正這裡也不缺小賣部，泡麵榨菜什麼的也比這土豆炒辣椒好吃呀。
幾口把想吃的飯菜扒拉著吃完，左拎一個右拎一個地提溜著身邊的哥們就急匆匆的往教室趕——倒不是怕遲到，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在這裡不比在自己學校，晚自習還要有一會才會上課，我們是怕和吃飯找不到食堂一樣找不到教室。
按照下發的通告中的信息，我們左拐右拐的來到了學校分配給我們的教室。
一打開門，(ノ⊙ω⊙)ノ嚯，滿屋子的火紅背心差點晃著我們的眼睛。
紅色班服是我們班的特色，在以往跑操的時候，這一大抹拖拖拉拉的大紅色可沒少讓我們班主任“丟臉”。平時穿班服都需要老師逼著，而現在大家竟都自己自發的穿起了班服。
和往常一樣，虎背熊腰的班主任早已經在講臺上搬個小板凳坐好了，手裡雖然掏著手機，但是眼睛卻一直在同學們身上瞄著。
趕緊找了個後面的位子扎堆坐了，闆闆正正的拿起書本準備複習。
認真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晚自習一會兒就要過半了，班主任揹著雙手站了起來，他告訴我們說馬上就要上戰場了，現在可以不用急著臨時抱佛腳，放鬆一下更好。
他從前從不這樣說的。他一直都告訴我們時間很寶貴，我們要抓緊學習，別看還剩上年的時間，其實仔細算起來沒幾天的——可是現在他告訴我們休息一下更好，我們就知道，有些日子，終於要離我們遠去了。
那幾天晚上班主任和我們聊了很多，幾年過去了，我們當初聊過的內容都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我們還是很清晰的記得當時很難過，又很快樂。因為老師們以一種從前從未有過過的姿態一直在逗我們笑，雖然我們能看得出來他們心裡其實並不怎麼想笑。
就好像出遠門前媽媽嘮叨的那些話一樣，我們記不得媽媽要我們打幾通電話，記不得媽媽要我們帶幾件衣服，但是我們記得住媽媽話裡的意思，記得住媽媽話裡的感情。
當年那不過三十來歲的老師們，一個個的竟滿鬢白髮。
考試的過程沒什麼特殊，不過一個考場，兩位老師，幾排桌椅，和從前沒有區別。甚至連用到的答題卡和演草紙也都是從前用過的類型——因為老師們早就為了讓我們熟悉考場而給我們用過無數次了。
很有意思的是，我們當初為了熟悉考場而提前到達考場學校的那幾天，總是烈日驕陽，白天的氣溫熱的人總是昏昏欲睡，而當真正開考的時候，卻下起了瓢潑大雨，晚上路面上的積水就像是小河一樣蜿蜒流進下水道。
考試的順序也記不得了，只記得在考最後一場的時候，我坐在座位上，放下了筆，疊好了試卷，等著監考老師來把我的試卷收走。
鈴聲響了，試卷被監考老師收走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白牆黃桌，我笑了起來。
我敢發誓，到現在我還有點搞不清楚我當時為什麼會笑，但是我的確是笑了，而且那天照進教室的陽光很燦爛，是金黃色的。
離開考場，走過這兩天大家經常在一起看書的路邊的小樹下面的長凳，走出學校的大門，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家長和學生，我又笑了。
多麼美好的一幅場景？這是多少人、多少家庭在為自己的未來而奮鬥？
雖然學校外人山人海，但是在考試的時候我們從未聽到過一聲鳴笛，從未看到過有家長衝進學校給孩子端茶遞水擦汗噓寒問暖。
以前總有人看到一些問題就簡捷了當的給這些問題貼上中國式的標籤，進而發明一個詞叫做民族的劣根性，比如中國式過馬路，比如中國式高考。
我們不提這些問題是不是在國外也存在，單單是高考這一項就沒人能指責我們。那些大部分沒怎麼經歷過高等教育的家長們雖然焦急，但是從未做出過打擾到孩子們的逾越行為——在為孩子未來的堅定付出和剋制上，他們表現的無可挑剔。
End.
結尾：有人總說中國的教育是應試教育，應試教育害人不淺。而我們這些通過高考而獲得了另一種選擇的人想告訴他們，錯的不是應試教育，錯的是應試行為。就好像房價虛浮，錯的不是房子而是炒房客。
考試，檢測從來都不可避免，出眾者上位，最是公平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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