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福元:形象|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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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福元:形象|小小說

在裕和南區與裕和東區之間,有一條南北馬路。路東國瑰濃濃的樹蔭下,有一個修車攤兒。一個人修車,三四個人是看客;有一盤象棋座兒,兩個人坐在馬紮上殺棋,總有五六個瞧歪脖子的。

就在修車攤兒和象棋座的南邊,有一架老式蜜蜂牌縫紉機,總是在“嗡、嗡、嗡”的響。一個四十多歲,個子不高,臉色微黑,兩鬢已有些灰白的婦女,兩腳把機子蹬得風車似的,兩手麻利地做著活。縫個衣裳邊啦,釺個褲角啦,鎖個釦眼啦,換個拉鍊啦,釘個書包帶啦,針頭線腦的,活兒堆頭扒腦的還真不少。

現在的大姑娘、小媳婦,誰還拈針捏線呢?當了奶奶、姥姥的,眼神不濟也認不進針,穿不過線了。衣服雖不用縫縫補補,但總有個綴綴連連的吧。這架蜜蜂牌縫紉機,就派上了用場。這個面色微黑的小黑媳婦,就成了兩邊小區不可或缺的人物。

我因為要換個大書包的拉鎖,就和這小黑媳婦攀談起來,“你的活兒還真不少?”

“是啊是啊。”她腳不停,手也不停,但還是抽出右手,輕輕地拍了拍堆在案上的一堆舊衣服,“這都是鄉里鄉親的。”

鄉里鄉親?我聽出她是外地口音,“你是本地人?不會吧。”

“我是河南人。在順美服裝廠幹了八年。”小黑媳婦解釋,“相處熟了,叫慣了。我把周邊小區的居民,都當成我的鄉里鄉親啦。”

“那你咋不在順美幹了?”我問。

“……”

一陣沉默之後,她低下頭,小聲說:“我兒子得了白血癥,花了三十多萬。”

我趕緊問:“現在,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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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好了,還真好了。為這孩子,我也脫了一層皮。”

“所以,你就在這兒紮根了。”我又疑惑地問,“當初,城管就不管?”

“咋不管?管的可兇了!”她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轟我,攆我,把我褂子釦子都揪掉兩個。一看見他們戴的大簷帽,我就轉腿肚子。”

我問:“後來呢?”

“後來,來了一位城管大姐。”小黑媳婦的臉色紅潤起來,“這位城管大姐高高的個子,挺和氣地對我說:‘大妹子,我調查過了,這裡的居民需要你。你放心幹吧。不過呢,第一,不能影響交通;第二呢,我已和市場管委協商,每月收30元的管理費,你同意不?’”

正說著,她眼睛一亮,一指,“看,大姐還來了。大姐!”

高高的個子,穿一身筆挺銀灰色職業裝,莊重的大簷帽下,露出兩鬢銀髮,一位頗有氣質的女士,款款走過來。

她走到縫紉機面前,微笑而又惋惜地對小黑媳婦說:“明天,我就退休了。”同時,她指了指自己上衣最底下一枚釦子,“這釦子要掉,請你給釘一釘。”

小黑媳婦穿針引線,低下頭,就著她職業裝的下襬,一針一線莊重地釘起來。十字線,梅花扣。密密實實釘完了,小黑媳婦用牙齒,將線頭輕輕咬斷。然後抻直了撫平了她整個上衣,說:“城管人,脫下制服也不能下崗,要的是形象。”

這個城管人,從兜中掏出一枚一塊錢硬幣,硬塞在小黑媳婦手中,說:“謝謝你。你說得很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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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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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許福元老師近照

許福元,筆名星白。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京市作協會員。主要作品有:詩集《早春》;小說集《半夏》《仲秋》《驚蟄》;散文集《瑞冬》;遊記《印象美國三十天》。另有作品散見《北京文學》《小說林》《小說月刊》 《星火》《當代小說》《飛天》《大家》等刊物。短篇小說“香火地”和“孃親舅大”分別獲2012年,2013年北京市職工創作“五一”文學一等獎。“捲毛活”獲首屆浩然文學獎短篇小說一等獎。其作品多篇被收入各種選本。散文“盲人玫瑰”被列為中學生課外閱讀文本。小說“吊炕”“栗子. 立子” 被列為某高校高考模擬試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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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審稿:張學文

插圖攝影: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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