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每天下午五點半，我都會到街口的“嘻嘻冷飲廳”坐一會兒， 自從思思走後，一個人的家太過於清冷寂靜，不適宜人類居住。
一個扎馬尾、 穿“棉”布裙子的服務生，送了果蔬奶過來，留下一個微笑，轉身走了。
空魚兒是我最近新認識的微友，我用微微微的名字和她聊。我喜歡她的快樂。
人與人之間是有氣場的，哪怕作為聊友也是。
空魚兒說她畢業後，不願意朝九晚五，於是，有錢的老爸給她開了一間壽司店，她每天上班，都像個幸福的小廚娘。
02
每天晚上我們微來微去，她經常打開語音給我唱歌。
空魚兒忙去了，我一個人喝著奶，無聊地望向窗外，這個習慣還是思思給我留下的，想到思思，心裡又疼了一下。
我們相愛四年，最美好最愜意的思念時光，終是敵不過香車寶馬的誘惑，她跟著一個有錢的公子哥走了。
正胡思亂想，電話鈴忽然響起，居然是思思。
我的手有些抖，這是感應嗎？接起來，思思的聲音帶著哭腔：
羅威，你還愛我嗎?
03
把思思接回來的時候，她的妝已哭花。
原來，思思外婆病重，她回家三天，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公子哥和一個風情女糾纏在床上。她氣瘋了，匆匆忙忙收拾了幾件衣服，就來投奔我。
幾個月不見，思思豐腴了，因為保養得好，肌膚水嫩，面對她期待的眼神，四年的美好時光倏忽過眼，這些日子的思念、空虛，一起酸溜溜湧上心頭。
我承認，我沒有勇氣爺們兒一把，指著大門口讓思思滾出去，我還愛她，所以，我伸開手臂，像以前那樣，將她圈在了懷裡。
跟思思和好，我的生活和以前飛快銜接。
04
有人說，最嚴酷的刑罰是在舊傷上加新傷，聽起來毛骨悚然，但我真嚐到了這個滋味。
某一天下班，毫無徵兆地，思思再一次離開。
她留言富家公子為了道歉，已經賠了她好幾個名牌包包，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沒有愛情可以，沒有面包會餓死的，所以，她走了。
我站在空空的房間裡暈頭轉向，夕陽漫下來的時候，我像一個機械的木頭人，出現在“嘻嘻冷飲廳”。
小小的廳裡，顧客居然很多，我沒有理會照例端上來的果蔬奶，而是昂著頭，對“棉布裙”說：有酒嗎？
她眨眨眼，走到裡間，拿出了一瓶酒。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又一次眩暈，不是家，不是單位，這是哪裡？
05
一個穿著棉裙子的身影閃進來，她說：
你這個人好奇怪，好心給你一瓶酒，那可是本店的非賣品哦，你居然喝多了，害我一夜不能睡，把床讓給你。
我臉一紅，馬上站起來，女孩說：
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我以為你搬家了，原來是戀愛了，又失戀了。
你怎麼知道？
她一笑：你醉的時候亂說，可不要怪我。
我沒有回家，簡單在“嘻嘻”洗漱了一下就跑去上班，女孩追在我身後喊：我叫小美。
06
我又恢復了這樣的日子，每天下班，都要拐到小街盡頭的“嘻嘻”去，在那裡用手機或者ipad跟空魚兒聊天。
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了這個穿棉布裙子的服務生，叫小美，有一顆乾淨淡然的心，和思思是完全不同的女孩子。
許多孤獨寂寞的日子，她填充了我的生活，她不忙的時候，陪我喝果茶，也會拿出一點酒，小美說，這酒是以前的男朋友留下的。
再後來，她的僱員辭工了，剩下小美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會放下手機，幫她忙。小美也會隔幾天把我的髒衣服收一下，拿到她的店裡洗。
我們成了朋友，有花香暖月的夜晚，她會關閉店門，我們拉著手去不遠處的廣場散步，買冰糖葫蘆吃。
我越來越依賴小美。
07
那次，我發了獎金，帶小美出去吃海鮮，小美開心的笑容像一朵花。
我忽然又想起思思，她不屑於在這樣一個地方吃一頓海鮮，她嚮往五星級酒店，奢華，貴氣，異彩流光的襯托。
你真的不喜歡名牌包包、奢華禮服裙？小美笑嘻嘻地：誰不喜歡，不過我買不起。
物質女孩不是自己賺錢買名牌的。我將剝好的蝦放進她的碟子。
小美說：
我也曾經物質啊，你不要帶著輕蔑的語調來評價物質女孩。每一個物質的女生，心裡都有一個空洞，沒有愛的時候，便需要物質來不斷地填充。
那你現在有愛還是有物質？
小美忽然低下頭：都有過。
08
我五年前和男朋友一起來到這個城市，除了愛什麼都沒有，後來我就不愛他了，愛上了名牌包包、鞋子、衣服，愛上了住在大房子裡、出門有車開的日子。
我離開了他，和一個追求我很久的高富帥在一起，什麼都有了。只是後來，我才明白，他之所以這樣辛苦追求我，不過是因為我和他身邊的女孩子不一樣。
她們嫵媚、直接，奔著目標而去，我呢，像一朵山野裡的花，純潔乾淨。
後來我變成了那樣的女孩子，他自然就不喜歡我了，再回頭的時候，男朋友已經結婚。
我賣掉了所有名牌的包包，開了這間小店，所以，我現在和你一樣，愛沒有了。
為我的一無所有乾一杯。小美有些醉意了。
我把她送回“嘻嘻”，安頓好，她在半醉半醒間，輕輕攀上我的脖子，嘴唇花瓣一樣落在我的嘴唇上，她說：你像我的初戀。
我心裡像突然著了一把火，只想將她攜裹進懷抱。可是，我怎麼能和另一個思思在一起呢！
小美得不到我的回應，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我久久注視著她的睡容，那麼恬淡清靜，讓人流連和喜愛，那晚，我輕吻了小美，然後離開。
09
我再也沒有去過“嘻嘻”。
三天之後單位了做了一次人事變動，我主動申請到另一個區域去了，既然註定是另一個畸形的開始，不如不開始。
現在，唯一陪伴我的就是空魚兒了，晚上的時光總是那麼長。空魚兒是個有趣的女孩子，能把我熟悉的歌唱到稀奇古怪。
她跟我說，她愛上一個人，可惜那個人走了，她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想念他。
我也跟她說，我和思思的所有故事。我還告訴她，我甚至都給思思買了戒指，只是，她不稀罕罷了。
空魚兒說：你把戒指怎麼樣了？有沒有憤怒地扔掉？
我才不會呢，因為憤怒而把錢扔掉，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那，你的戒指放在哪裡了？
我說：不然我送給你吧。
空魚兒哈哈大笑：你的鑽戒是幾克拉，小了我可不要。
明知道她是開玩笑，我還是有點動氣，我說：是不是女孩子們天生就物質啊？
她沉默了一下，說：
每一個物質的女生，心裡都有一個空洞，沒有愛的時候，便需要物質來不斷地填充。
居然和小美說的一樣，看來，女孩子，內心裡擁有的東西都是相似的。
記得以前思思也這樣說過，可是，我明明給了思思愛情，她為什麼還要物質呢？
空魚兒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每個女人都需要光彩，每個女人都需要愛情，只不過每個人的分配不一樣，有的人要愛情多一些，有的人要物質多一些。
你需要什麼比較多一些？
保密。她笑，然後下線睡覺。我給她留言，要她第二天打開定位，晚上有驚喜給她。
我忽然想見她。
11
挨家壽司店找過去，一天過去了，卻沒有發現空魚兒的身影。
很沮喪，思思，小美，空魚兒，循環在腦子裡轉，我想利用小美幫我忘記思思，又想利用空魚兒幫我忘記小美，也許她們物質，那麼我又何嘗不卑鄙。
來到“嘻嘻”門口的時候，踟躕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慌。隔窗能看到，我常坐的位置，空著，玻璃桌上端端正正擺一杯果蔬奶。
小美依然穿著棉裙子，在小廳裡走來走去，她忙完了回到吧檯，低頭打開手機。
12
天啊！我幾乎是衝進去：小美，空魚兒，我是微微微。
我幾乎被這樣低幾率的巧合驚住：你不是說你開的壽司店嗎，你怎麼會是空魚兒？
小美說：壽司店是我真正的夢想啊。
她還說：
我曾經為了物質放棄了愛情，可是現在，我只想在這樣一片恬淡的夕陽下，愛上一個乾淨的男人，過平靜的日子，我每天都給你留著位子......
一個月後，我拿出全部的積蓄，在鬧市區給小美開了一家壽司店。
流淌著各種寂寞，也流淌著各種奇遇的城市，並不因為兩顆相愛的心而有絲毫改變。
不，我們現在還不是熱戀的情侶，但很快就是了。
無所謂愛不愛，得到與失去，物質和不物質，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久別重逢之後，自然就會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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