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 行者 悟者 （組詩）
作｜郭棟超題記：
廟堂 江湖
煮著春秋
又豈止是自己的春秋
家國呢？
塵世呢？
之一：淚 浸著汨羅江
誰不願秋蘭的佩飾掛滿
晨曦夕陽 採擷
宿莽 木蘭
即使是春秋更替
心亮著
馳騁著騏驥 馳騁
穿越惠草 白芷
舍割著自我
拋開 散著花瓣的秋菊
薜荔的花蕊
呵呵 依從彭咸的風範
西北的風 吹透楚國的水
水汙著 隕落草木 凋零
射殺 生靈
肉醬著 沅水湘江
懷王偏頗 是誰該敬戒
湯禹堯舜
放任著放任
淫亂著淫亂
沉溺后羿
國將不國
衷情陳述 跪爛衣襟
龍馬不能飲水於咸池
韁繩系之於山巔的扶桑
乍離乍合 時聚時散
山河失去色彩的斑斕
風神吹飛月神的望舒
佇立 夜色昏暗
獨行 多想
拽著雲朵 恭迎吾王
朝堂 飄動五彩的霓虹
別了 我的國 別了 我的王
淚浸著汨羅
飄飄著魂去魂淡
之二：竹林 狂狷著久遠
大風歌已失 誰能且行且歌
滄海雖在 桑田後的桑田
碣石浪高 水何澹澹
遠了 魏武揮鞭
食野之苹 呦呦鹿鳴
月明著星稀 星稀著月明
男為女 女為男
猖者 幾多怨婦顧盼
淫風朝野 幾人思著江山
不再回望 亮閃閃的皇冠
走了 竹林 近了
放蕩而佯狂
哈哈 佯狂又放蕩
邀幾個 至情至友
清風吹襟 我斟你飲
鳴琴而不寐 鑑明月而吐 憤懣
且不管 俗世裡
汙垢 是陷約
亦或直接的傾瀉
隱於朝 隱於市 隱於野
且莫笑我 笑他
月不至荒唐至
棋局未完酒不盡
年少著年老亦幻亦真的狂
大笑著 大哭著 大醉著
豪爽幽默與豬飲
好酒妙人灑脫
鐵星閃 儒裝飄
聞而來見而去 眉頭微蹙
琴聲冷冷繞翠竹
婉轉著漸至漸融 欣欣然
司馬之心人皆知
該醉該醒七絃琴
卑鄙著孤獨 荊棘著憤世
一聲曲調一隻船
名字 何需前綴
逃避著 自己砌自己的牆
倒在醉裡有時醒
太陽碩大 無朋 閃著淡定
人無聲 鳥長鳴
曲終人去廣陵散
惆悵中 情結嵇康 意滿滿
之三：雄者 飛廉以啟路
大廈將顛 一木難扶
天蒼地黃 乘風而出故鄉
莫道不姓曹 宦人之後
潛龍終有騰淵日
鱗爪揚
後人道 雄霸中原 鞭指八荒
枯魚過河泣 不做壁上觀
焉得不憔悴
車馬逶迤 鴻鵠飛
管它是不是
列隊而雁行
提彎刀腳踏皇廷
人生如朝露 去日苦多
荒荒亂世 一沐三握髮
嚴將頭 侍中血
窮北極南又寒暑
郭嘉耿耿在
虜敵降為囚
一飯三吐哺
橫馬長隊列
越陌度阡 狼煙久未絕
龜壽有競時
馬老終為土
東海臨碣石 不言征討苦
何為士 何為庶
休言誰是逆賊他皇叔
誰負我 我負誰
不得永年身後事
凋盡朱顏白盡頭
天下未統難漠然
一張白臉舞臺上
信口雌黃風塵揚
鷹隼試翼鳥震惶
河出流 瀉汪洋
洪波湧 星漢燦
日月之行 滄海闊
何澹澹
之四：詩者 莫怪偷樂的少年
茅屋掀翻 不是他們的錯
末解憶著長安 不是兒女的過
馬嵬坡 婉轉娥眉
勒緊了繩索
那個東海尋遍的男人
失了皇冠 早該
失了皇冠 不坐廟堂
北國的舞者 皮鞭舞風
幾人 追求著至高無上
皇皇帝都 響起羌笛
鐵蹄踏上生苔的城牆
曲中折柳 起著故國的情
嬌兒畏你復卻去 去不還
妻女驚定 又試淚
又是誰 三兒征戰書信回
只是幽魂飄宅院
老婦虜去點炊煙
鼠目賊膽堂上人
有誰識民如己傷
做不了 仰天大笑出門去
沾著淚 拋著淚
一行一行是悲章
潯陽琵琶 音消江邊
扁舟 起著白帆
天水難留 野草盡
蜀地 毛竹 菜田 草堂
水流東飄
秋水濫漫秋池
白了鬢 結上霜
冀北 戰馬飛
詩書喜欲狂
喚兒女 穿襄陽 下洛陽
可憐無數山
愁望長安
之五：沙州 寒枝不肯棲
大江東去 營壘飄雪
九重一別 單行車
何年是輪迴
歸來 已是前世舊夢
京城近 陽氣升
只是 月盈月缺 日出日落
寒枝 喜鵲築巢
仰望 大雁北歸
感知著 春去春來
花有幾次開 必有幾次謝
黃州 惠州 瓊州 欲開還閉 遺蹤常州
曾幾何時
江水晶瑩透亮 萍碎春三分
一分是流水
再不思不惜往時的芬菲
揚花點點 離人淚
入江追河
島上笑答 安處是吾鄉
遙遠著 風急雲稠
心安己安 誰不安
廟堂人招手
最難是隨遇而安
羽扇綸巾 江船過
千里赤壁
幾多豪傑 萬堆雪
歸去來兮 前度劉郎說沉舟
安 心安 己安 何處是家 何處藏憂
屋不是家 家不是屋
撿盡寒枝 不肯棲
歲歲年年 年年歲歲
穎水奔湧 許地上天所賜
祭壇 烈焰炙烤
汝河岸上 劍舞馬奔 戰旗婆娑
刀飛 嘩嘩作響
那管它舞臺
歌以詠志 生命燦爛
羽化登仙者 與人話桑麻
嘗吾東坡肉 品我東坡酒
前市購物去 後市輜重回
昨夜舔酒眠 今早飲晨露
江海寄餘生 一尊酹江月
笑問後世人 莫笑白髮生
借談星下事 月缺古難全
之六：地偏著 開了桃花菊花
聖人出 風俗淳
氣軒昂 昂然入世
也曾是憂民念君
廟堂江湖
短亭拜 長亭迎
五斗米折腰
腰折不足惜
高者 冷眼識民如草芥
傲眼識我如糞土
雖道是身居鬧市
心遠 地自偏
何如
歸去來兮 歸去來兮
晨耕稠草處
南山菊花放
井旁逗雞樂
村頭鬥狗忙
石上酥雨溼
茅舍話桑蠶
崖邊鴨欲飛
池塘鵝曲項
馬遊越溝壑
小徑走牛羊
稚童赤身鬧
白髮說熱涼
老嫗喚孫起
屋頂升炊煙
夏播萬粒籽
荷鋤豆苗長
春時梨花開
秋日香溢鄉
竹風月影斜
燈下書華章
布衣雪上身
天地閒翁狂
何為世 何為歸
不知有漢
非也 非也
魏晉在 漢久遠
鬧市街頭車馬過
彎眉折腰實難為
心遠地亦偏
歸去 歸去
桃花園裡好種田
飄然而至烏託幫
耕自家的地
收自家的糧
之七：異域的風 吹起
蒼茫漠北地 風中一日開
中原 晨霜至
灰雲掃盡 遍落葉
前村後巷 馬踏碎
珠寶肚內取
翩翩起舞者 異域鐵木真
青天碧落下 歲時皆肅殺
暮光瀟瀟草之上
幸有楚才人
慈母語諄諄
佛性 漸至純
頭胎摔兒死 誰家炊煙生
腹部作墊子 腥臭沾嬌唇
漢人征戰死 皇土無雞鳴
耶律帳篷奏 時有千劫空
一曲鷓鴣天 碧怨啼鵑
寒煙橫嶂人間夢
浩歌遙望事己遷
可憐知漢者 藏舟夜半移
水斷不浪聲 斯民應感知
結薤露又新
廣廣漢家地 緣何禍災橫
天降馬千里 難在龍池潤
過門問高價 無人知萬金
一嘆朝堂人 不敢言昏君
二嘆飾鉤者 踟躇喏喏聲
三嘆漢家仔 做狗助頑兇
嘆息復嘆息 悲鳴復悲鳴
聞雞可橫刀 僅可紙上文
默默試淚拋 白白染雙鬢
夢裡不是客 踏馬原上行
之八：藏地 盈漫雪花
雪後樹幹陣疼
山沉默 水沉默 雪蘭
高潔不塵
延續著族譜 月光推湧雲朵
潔清透天地
背景 喜馬拉雅
溫暖 潛伏
星光掠奪不了
夜路點燃的黎明
是歌者 是悟者 是智者
唱著那一日 那一年 那一世
聲飄 布達拉宮
倉央嘉措 不戴皇冠的王
翩翩年少著拉薩之城
做人不易做佛難
青海湖 孤孤單單的身
形影相弔的魂
玫瑰哭泣丁香碎
誰為你拔動經筒
塵埃不擁暖潤
山前山後
空餘一腔梵音 誰與路上相逢
關於人間 關於輪迴
僕僕風塵 來世今生
是有一聲嘆息 是有一回顧盼
風陽律動 雨淋 別風乾
不管是人 不管是佛的心
薄霧乍起 夜色朦朧走近
模糊了 墓碑上的二字
風冷
風冷紅宮
有誰搭上拂摸的指尖 滑動
輕輕地滑動
地凍 夭折著悲劇的種子
情歌傳唱 驚心動魄
梵音意深
超度痴男怨女
怨女 痴男 走近宮殿
獨少 那一座華貴的金塔
失去舊日光澤的紅宮
酥油燈明
之九：幕落 仍是塵世
幕起 我是誰 誰是我
不知
幕落 渺渺的 還在塵世
情因何而生 悲從何而來 莫問
傷著 悲著 家國恨
桃花扇搖 恨著 入髓入骨
奼紫嫣紅 不在 奈何天
雲霞翠軒 風片雨絲
似水流年 暮卷朝飛
神遊故國 悲悲切切 酸酸楚楚
花微顫 空有貌似沉魚落雁
金風舞 秋去冬來天意
樓起樓塌秦淮岸
粉影嬋娟
催花風至 不聞六朝香
苦擊築 與人論
地知矣 亂由人事豈由天
含愁坐 懨懨難眠
唱著誰 悲著誰
豈可問人
九京破 誰顧了社稷蒼生 琴對牆彈
罷了 罷了 你方唱罷我登場
畫晚春天意惘然
戲假人真冷眼人
千般愛 萬般恨
借誰語道破
舞臺上
悲苦情仇
付與天
日暮星升 罷了 罷了
都在舞臺戲中
之十：詩者 心事幾人知
高門之後 淡泊著什麼
山澤魚鳥之思
納蘭性德 都道是 李煜轉世
騷情古調 茫然心事幾人知
天子之言 紅樓夢
寶玉荒唐否 有誰識
從龍入關 鐘鳴鼎食
本應是 烈火烹油 著花錦
閒雲野鶴脂硯齋
緣情而旖旎
漢白玉欄
怎比得 風物起興 漠陵風雨
遠離那金谷風光
寒煙衰草 雪冷雕翔
一道炊煙雁三行
童子牧牛羊
心事綿綿針腳
將功名利祿全拋
寄情四疊陽關
南遊北江冷 又悲河水寒
酒醒殘風舞 臨風淚數行
宮闕不思醉紅樓
女兒國裡暢遊
濁男水女參透
不怕 風雪瀰漫 路途遠
風一程 雨一程
人若螻蟻命易休
靦腆黃昏 孤影行
屍衣做就
縱使詩文千秋
時光難挽留
無根花 縹渺霧
豈能被世俗禁囚
詞如晨光
漣漪中綢緞漾
文流瀉 意流瀉
把那功名 濁語全拋
之十一：夢紅樓 莫問是喜是悲
一把紙傘 染成花
流著血 送走南朝
一座紅樓
梁蛀透 風雨飄搖 都道是
錦衣鐘鼎後
誰人知 空餘荒涎
筆底滅寂及蒼涼
一曲悲歌人自嘲
王朝疲憊 大觀院
似花非花延蔓草
空有那
山壁愴然外八廟
縱然是祖上隨主暗暗夜
運該消時自必消
枯草火紅渺繚繞
霧氣蔥蘢一時拋
痴男怨女 空傷情 空疑惑
蜿蜒痕跡何處找
紅樓上 人婆娑
偌大園林聲暗啞
紅樓雕花誰陶醉
一字一句 己心碎
黴臺處 牆斑剝
暮翔昏鴉
宮廷飄陰 吹不散
人悽怨 又有幾人曉
謾言紅袖啼痕 字字凝血
有情抱恨 一字字
將那世態炎涼雕畫
怎管人言 性乖張
水窩 廟院 馬棚尋遍
任誹謗 日望西山
粥酒常賒餐暮霞
閒來偷筆
意氣 嫉俗 狂形 傲骨
一一擲星下
之十二：商女 悲秋苦擊築
誰遺失了誰 青樓
煙波江上 鬧中孤影 都道貪歡樂處
由濃轉淡 輪迴紅塵
顏值鏡花久駐否
萬里天涯 人消瘦
冰與雪 周旋久
昨日流鶯 夜暮酒
命薄韻去
淚痕莫滴紅衫透
緣起性難空
孤草暮鼓天涯
霜折雨摧 風中絮
枝枝葉葉 片片拋淚 日不曉
也曾弱不禁風 梅邊吹笛
君王恩 何時多 何時少
一日夢破 九重天上旨意拋
寧古塔下披氈毛
家在人去雨巷
羽絨 清泉 甘露了
初到識慚知愧
久處斷牆雨蝸
出門強言笑
鬢角風塵 與誰雲雨約
故國月不照
錦衣入瑤席
秋來也 寒凝西湖
都道商女不知亡國恨
又誰悟 悲秋苦擊築
一曲曲
飄零逐水
之十三：暮然回首 盡在詩經
哼唷 哼唷 哼唷成詩
在口中 無文無字
手之舞之 足之蹈之
音符含著情
樂調藏著意
征戰 種田 採摘 祭祀
傳承著古歌謠
荻葦青青 悠悠相思
投之木瓜 報之木李
坎坎伐檀 置之河干
不稼不穡 胡取禾三百億兮
喜樂漫鄉野 怒罵成詩行
吾思古人 柔風習習
吾羨古人 不亢不卑
利祿 運籌 無詩無真
高蹈著 虛比浮詞
有誰 兩句三年得
一吟雙淚流
傷痛釀造成甜
思著我究竟在那裡
誰才是我
黑暗湧上苦澀
煉獄輪迴中而歌
閃電滾動雷聲 一聲聲河面掠過
枯枝吹落往年的灰塵
潮漲潮落 自然喂美著
城市鄉野的人
即使發抖 也要抖落苦澀
幸福詩漫長
歲月漫長 人生扶著老樹
莊周夢蝶 蝶夢莊周
從哪來到哪去
又可到哪去
去了又來 來了又去
柔軟成水 堅硬著骨架
迷失中衰老 衰老中復活
永生 時光的沙漏
紅塵 世間 刀刻成紋路
驅散醉生夢死的群氓
人流 攘攘熙熙
網絡 虛擬
無老無少 無尊無卑
見文迎面而不相識
道一聲
姐妹兄弟
詩天然 人自然
發幾句哲思 點一個讚語
暮然回首
詩著天然 天然的詩
漢字飽滿
噙住春秋 夢中的樺犁
耕著土地
《長歌浩蕩》
——評郭棟超長詩《歌者·行者·悟者》
文｜王鋼
沒想到40年後，天上掉下來一個學生，他粗獷的嗓音在電話裡喊我“老師”！我很驚訝。早在1978年，許昌師範學校一個文科班曾借禹州西部山區一處校址辦學，學生多為禹州籍，那時大學剛畢業的我，只教過他們幾堂課就調走了。誰知班裡一個才16歲的最小、最稚氣、最調皮的孩子，40年沒忘了老師。
他叫郭棟超，如今當了縣長、局長，同時也是一位詩人。我耳邊響起了當年教他們讀《詩經》的琅琅書聲：“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得知他已創作出了長詩《高原》《草原》，我脫口問：“怎麼不寫寫家鄉你最熟悉的《平原》呢？”不久，他的組詩三部曲《高原·草原·平原》，如同一聲滾雷，在詩壇上空炸響。
現在，又發到我手機裡的，是他的新作《歌者·行者·悟者》詩稿。又是一聲滾雷，撞擊我的胸膛，我感覺手機都在微微發燙。
從“三原”組詩到“三者”長詩，不同的是視角。《高原·草原·平原》颶風一般橫掃的是地域，飛沙走石，氣吞八荒；《歌者·行者·悟者》明鏡一般映照的是詩人，洞幽燭微，入木三分。
始終不變的，則是一派凜烈、澎湃、豐沛、豪邁的詩風。這一股從歷史深處席捲而來的蒼莽、沉雄的原始氣息，赤裸裸的，火辣辣的，雄風獵獵，向詩壇輸送著昂揚的活力。如果說它是吶喊，這是把一條嗓子摩擦噴血的吶喊；如果說它是謳歌，這是把滿腔意氣嘔出胸膛的謳歌。總之，郭棟超寫詩是“拼命”的，每一首詩都抒發盡了心力，揮灑盡了才華，直到把所有的汗、所有的淚、所有的血全部傾空，然後，等待整個身軀漸漸充盈，重新滿血復活，投入新的創作。
當然，寫詩不是力氣活兒，寫詩不能意氣用事。沒有詩心的執著，無視詩性的純潔，缺乏詩才的靈悟和功力，想要寫出真正的詩篇，只是徒勞而已。
而在社會上受到詬病的“官員詩”，也使置身領導崗位的郭棟超，處於一種易遭誤解的尷尬境地。他必須從“窪地”中崛起，以比常人更加優異的真誠和堅韌，證明他的詩歌品質，證明他的詩人風華。
“三者”長詩追求的是一種宏大結構。長詩分為十三章，詩行逶迤之間，隱現著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屈原、嵇康、曹操、杜甫、蘇軾、蔡文姬、李煜、倉央嘉措、秦觀、納蘭性德、曹雪芹，還有孔尚任和《桃花扇》，湯顯祖和《牡丹亭》……郭棟超心中這些詩意的座標，正是中國文化史上一群高蹈獨步的歌者、行者、悟者。他們成為他寫詩的理由，成為他追尋的意義。
“三者”長詩運用的是一種形象思維。從具象到抽象，萬千意象精彩紛呈。我們不妨做一個新鮮的嘗試，全部擷取“三者”長詩中原有的詞彙和字眼，來歸納“三者”長詩的特點，其結果是令人驚異的——
它關注到眾多的人物——行者、歌者、詩者、舞者、悟者、智者、豪傑、群氓、至友、離人、痴男、怨女、娥眉、嬋娟、嬌兒、妻女、慈母、老婦、童子、朱顏、霜鬢、白頭……
它涉及到許多的地方——天涯、陽關、山澤、山壁、東海、大江、江邊、河岸、汨羅江、沅水、湘江、潁水、汝河、西北風、楚國水、中原、北國、長安、潯陽、蜀地、冀北、襄陽、洛陽、黃州、惠州、瓊州、常州、西湖、秦淮、赤壁、漠北、藏地、拉薩、布達拉宮、喜馬拉雅峰、青海湖、異域……
它充滿了強烈的動感——馳騁、射殺、征戰、肅殺、飄舞、奔湧、傾瀉、潛伏、凋零、放任、淫亂、沉溺、禁囚、滅寂、點燃、炙烤、斟飲、撫摸、滑動、離合、聚散、雄霸中原、鞭指八荒……
它抒發了複雜的情愫——笑、哭、淚、血、醉、醒、蹙眉、顧盼、疲憊、孤獨、憤世、惆悵、憔悴、心碎、狂喜、溫暖、歡樂、陶醉、迷失、苦澀、可憐、荒唐、荒誕、蒼涼、愴然、茫然、疑惑、憂傷、悽怨、自嘲、嘆息、靦腆、沉默、淡泊、衰老、孤影、傲骨……
它描述處處風景——天地、星漢、太陽、黎明、晨曦、黃昏、暮霞、夕陽、夜色、月光、星光、閃電、雷聲、雲朵、霓虹、清風、雨絲、雪花、朝露、晨霜、潮水、河面、寒煙、薄霧、殘風、漣漪、清泉、甘露、秋水、江水、江月、洪波、寒暑、月盈月缺、日出日落、青天碧落、風急雲稠……
它採擷種種物象——秋蘭、木蘭、蕙草、白芷、秋菊、薜荔、玫瑰、丁香、扶桑、翠竹、毛竹、蔓草、野草、枯草、楊花、碎萍、落葉、寒枝、衰草、荻葦、老樹、奼紫嫣紅，龍馬、魚鳥、牛羊、鹿鳴、雞鳴、喜鵲、大雁、潛龍、鱗爪、鴻鵠、鷹隼、啼鵑、昏鴉、流鶯、螻蟻、閒雲野鶴……
它呈現芸芸世相——功名、利祿、棋局、舞臺、瑤席、好酒、浩歌、情歌、悲歌、琵琶、琴聲、古調、詩經、梵音、經筒、酥油燈、鐘鼎、綢緞、錦衣、儒裝、紅袖、紅衫、屍衣、羽絨、族譜、詩文、書信、紙傘、沙漏、網絡、帝都、京城、城牆、宮闕、紅宮、金塔、漢白玉欄、青樓、園林、雨巷、鄉野、炊煙、茅屋、宅院、草堂、馬棚、菜田、桑麻、種子、鏵犁、斷牆、灰塵、折柳、羌笛、暮鼓、扁舟、白帆、碣石、夜路、營壘、鐵星、江船、沉舟、烈焰、戰旗、狼煙、帳篷、戰馬、彎刀、皮鞭、鐵蹄、墓碑、劍舞馬奔、羽扇綸巾、鐘鳴鼎食、紅樓夢、脂硯齋……
哦，紛紛揚揚，浩浩湯湯，由此足見“三者”長詩的基本風貌，這是純粹的詩篇，這是純粹的詩人。而在所有具象之上，還有詩人孜孜探求的那一個形而上的世界——廟堂、江湖、春秋、家國、朝野、皇冠、王朝、山河、江山、人間、塵世、亂世、故國、故鄉、社稷、蒼生、生靈、上天、風神、月神、滄海、桑田、時光、天意、輪迴、前世、舊夢、生命、佛性、祭壇、煉獄、幽魂、塵埃、天蒼地黃、來世今生……
所以，“三者”長詩的題記是：
廟堂 江湖 煮著春秋
又豈止是自己的春秋
家國呢？
塵世呢？
詩人邊歌邊行邊悟，反覆吟詠著：
星光掠奪不了
夜路點燃的黎明
是歌者 是悟者 是智者
唱著那一日 那一年 那一世……
——之八
縱使詩文千秋
時光難挽留
無根花 縹緲霧
豈能被世俗禁囚
詞如晨光
漣漪中綢緞漾
文流瀉 意流瀉
把那功名 濁語全拋
——之十
“詩言志。”
郭棟超到了知天命之年，一腔蘊蓄滿滿的詩情終於“井噴”。深厚的仕途閱歷，深入的社會體察，深切的民間關懷，為他壘積起了一個境界的制高點。因此，他的詩作多半都是大主題、大題材、大意境、大情懷、大氣魄。作為一名歷史的參與者，作為一名時代的見證人，儘管長期工作繁忙，但在他的世界裡，詩歌從未退場，因為，人世間的苦難、罪惡、愴痛、掙扎從未退場，正義、仁愛、理想、希望也從未退場。他利用一切業餘時間，傾心傾力在詩的原野上奔走呼號，長歌當哭，為了家國和命運，為了百姓和故鄉，一腔忠烈潑在詩篇上就不可刪改，濺落出了滿地殷紅。總之，詩人的所歌、所行、所悟，一聲聲將靈魂挫出血痕的，總是千古蒼生之嘆！
我不懂詩，但為了我40年前的學生，寫下這些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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