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屆戛納電影節落幕,雖然華語作品最終無緣金棕櫚,引起關注、入圍獎項的作品數量之多,卻足以讓每一箇中國人為之驕傲,今年也因而被稱作戛納華語“大年”。
賈樟柯《江湖兒女》
畢贛《地球最後的夜晚》
魏書鈞《延邊少年》
章明《冥王星時刻》
然而除了那些在各大影展上大放異彩的華人導演,還有很多勤勉的創作者在用實際行動向世界證明中國影視人的實力,顛覆刻板印象,同樣也值得我們驕傲。
最近,我們也有幸認識到了這樣一位影視人。
新片場創作人,導演、編劇玉素。
最初引起我們注意的,是新片場社區裡一部發人深省的暗黑動畫,《如果6是9》(If 6 Was 9)。
影片設想了一個黑白顛倒的世界,壞人通行無阻,好人被關進大牢。
監獄每一年都要舉行測試,只有“足夠壞”的囚犯才能重獲自由。
發動戰爭、組建邪教、對他人投以最惡毒的詛咒,所有犯人都在躍躍欲試,爭取成為“最壞的自己”。
警察放棄警徽上吊自殺、法官燒掉法律歡呼雀躍……
小男孩在大牢裡問父親,為什麼還不做準備,父親的回答耐人尋味,“長大之後你可以做出選擇,但現在,這裡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影片所討論的並不是新鮮的理念,但精美的場景令人驚豔,表現形式不俗套,開放性的結局也發人深思。
看玉素在社區上傳的以往作品,選材有些晦澀,卻難掩靈氣。
《春節快樂》,描繪了一位中國年輕人在法國的日常,男主角的一天從室友的莫名失憶開始,經過一連串的異鄉生活瑣碎,到謎底揭開,他內心深處的親情被喚醒。
短片的情節沒有太大起伏,卻並不會給人以拖沓之感,看得出來成本不高,視聽語言卻運用得純熟,最後的情感昇華依舊內斂,絲毫沒有說教氣。
《請放過我》(可戳下圖二維碼或登陸新片場社區網站觀看)則有幾分精神分析的意味,女主角從夢魘中驚醒,卻墜入了一個又一個夢魘,無法擺脫,直至歇斯底里。
我們很想更進一步瞭解這位創作人,於是與他取得了聯繫,希望做一期專訪。
新片場的創作人遍佈天南地北,所以以往的創作談都採用線上採訪的形式,但這次,玉素卻主動提出,要來新片場和廠長面基。
下午陽光正好,玉素出現時一身格子襯衫,頭髮簾蓋住半邊臉,維吾爾族人的深邃五官讓他在人群中很顯眼,言談舉止間,卻透露出幾分靦腆。
34歲的玉素,身上沒有人們所說的社會人的油膩,反而有種學生氣。
他告訴我們,自己並不是學電影出身,卻從小就有個電影夢,“小時候老看港片,喜歡周潤發,想當演員”。
與電影結緣,始於小學五年級寒假,家裡買的一臺VCD播放機。從那以後,玉素每週一元的零用錢有了固定的去處——租碟。“那是最美的寒假了”,玉素說。
在家人的強烈要求下,玉素讀大學時選擇了更為實用的國貿專業,畢業後卻無法壓抑對電影的嚮往,又轉向了和影視有關的工作,“只要能待在行業裡就好了”。
他說自己很幸運,家裡的美術背景,使他得以跟著很好的師傅入行,從07到11年,玉素一直都在北京從事影視相關的工作。
從道具助理開始,做到副美術、攝影助理,再到副導演,一點一點攢經驗,“因為是非專業嘛,我又很要強,很想做到讓人挑不出毛病”。
我們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辛苦,玉素說起在劇組底層工作的那些年時,卻只是輕描淡寫,“只要能受到一點點認可,我就覺得(很值得)。”
2011年,玉素前往法國深造,一待就是五年,《春節快樂》和《請放過我》都是他在校期間的作品。
《春節快樂》劇照
在廠長看來,玉素的法國求學之路算得上一波三折。
因為中國人“簡歷造假”、“誇大其詞”的壞名聲,玉素報考凡爾賽藝術學院三年級時,考官懷疑他履歷中的作品不是他自己做的,不相信他能完成那樣的專業水準,甚至大放厥詞,說他連預科都考不過。
凡爾賽美術學院
他告訴我們,在法國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很辛苦,《春節快樂》中描繪的就是那個時期自己的生活。
《春節快樂》裡的男主角,被撞車後還要送外賣
在凡爾賽藝術學院學了一年後,玉素又輾轉到了巴黎國際電影學院 (EICAR),“課堂上佈置的小組任務,有個男孩聽說我有經驗,想讓我領頭,但有個女孩卻堅決不同意。”
“那你當時怎麼辦呢?”
“我就說那下次唄”,玉素苦笑著說,“你只能用作品來證明自己”。
生活的困難,撲面而來的文化衝擊,無處不在的歧視與質疑,對於身在異鄉的玉素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
但他卻依然覺得,自己
“很幸運”,因為這些困難都刺激了他的鬥志,讓他更加努力地汲取養分,很快就在學校裡嶄露頭角,成了老師和同學眼中的“尖子生”,讓法國人刮目相看。“那個凡爾賽藝術學院(不認可我)的考官,也是我的期末考考官,在我離校前對我說,‘我當時就看出你筋骨不凡了’。”
也許命運的確更眷顧努力的人,在凡爾賽藝術學院唸完三年級後,玉素原本打算攢錢報考業內名聲更響亮的私立學校EICAR,曾為此同時打了兩三份工,卻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幫助在法國的朋友賣出了一幅畫,意外掙到了學費。
而當初那個堅決反對他領頭的女孩,也在幾次合作之後表示,以後只要是玉素的項目,她都願意參與。
由玉素構思並執導的科幻驚悚題材短片《請放過我》,團隊成員全部是法國人,成本卻只有在法國眾籌網站上籌集的區區四千歐元,除了設備和伙食上的開支,“所有人員都是免費幫忙”。
《請放過我》中的女演員Mathilde CHOISY說,“影片讓我有機會深入地探索角色的發展”,對玉素的能力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在廠長看來,這些也是值得每一箇中國影視人為之驕傲的成績。
在表達的訴求上,他說自己和畫油畫的父親不太一樣,“我父親是個很簡單的人,只是希望簡單地傳遞美妙的畫面,而我卻很貪婪,我就是想讓人思考”。
在以《春節快樂》向法國電影院校的老師同學證明了自己的敘事能力、樹立了信心之後,《請放過我》是一次大膽的嘗試,“我覺得自己可以試著表達那些年瞎翻過的弗洛伊德了”。
《請放過我》部分分鏡
而在《如果6是9》中,玉素除了首次探索動畫的表現形式,也夾帶了更多的“私貨”——他告訴我們,短片的片名其實來自Jimi Hendrix的歌曲。
If 6 Was 9
Jimi Hendrix - Experience Hendrix - The Best Of Jimi Hendrix
帶著滿滿的收穫和成就感,玉素回到了北京,繼續著他的電影夢。
回國後,玉素已經接拍了幾部網絡大電影,他說自己很少“社交”,卻很幸運地總能得到劇組成員的推薦,接到下一份工作。
發稿的前一天,玉素剛剛結束了兩天忙到昏天暗地的籌劃會,馬上又要坐上晚上9點的飛機出差拍片。
對於這種超快節奏的工作,他也沒有抱怨,“起步階段嘛”,唯一的遺憾可能是,因為經費有限,無法請到特別專業的團隊,劇組成員對這份工作的期許只停留在“餬口”階段,對作品沒有真正的熱愛。
最令我們印象深刻的,是他在採訪過程中反覆說,覺得自己
“很幸運”。作為非專業出身,能有人帶著入行;去法國求學,一路逢凶化吉,受到學校的肯定;回到北京工作,也一直得到認可,得到機會;最困難的時候,總會有人伸出援手…… 都是他口中的“幸運”,而在廠長看來,這些用作品換來的信任,遠非只靠運氣那麼簡單。
現在的玉素還在構思籌備他的長片作品,據說是一個有些類似《本傑明·巴頓奇事》那樣的高概念故事,我們衷心祝他能得償所願,拍出滿意的作品,用作品打動世界,也希望新片場社區能為更多像玉素這樣有想法、有熱忱的創作人,提供展示才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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