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來，笑眯眯地問：
“南京的地鐵和公交最晚到幾點？”
呃……
什麼意思？
“因為《北京人》比較長，近3個小時。可是在其他地方演出的時候，觀眾們都一直津津有味地看到最後，沒有早退和看手錶、刷手機的，所以我就擔心散場晚，這邊交通還方便嗎？”
臺下的觀眾們笑了，有人喊：“戲好，看到天亮都可以！”
∆《北京人》海報
∆賴聲川
這次他來南京，6月8日與6月9日在保利大劇院，與觀眾分享他的最新力作——曹禺先生原著話劇《北京人》。
《北京人》是央華戲劇2018年開年大戲，由華語戲劇大師賴聲川擔任導演，北京首演以來收到戲劇愛好者與戲劇從業者的一致好評。
央華戲劇力圖為所有中國人制作和呈現這個時代最好的、從觀眾自身出發能感受到的戲劇的愉悅、美學的舒展、靈魂享有。
作品包括：《如夢之夢》、《新原野》、《冬之旅》、《寶島一村》、《鄉村》、《北京人》、《海鷗》等等。
在中國大陸、臺北、新加坡等46個不同城市和地區進行覆蓋演出，受到超過200萬人次的觀看。
∆曹禺先生
那麼話劇《北京人》到底說了什麼？
三幕劇《北京人》以一個典型的沒落士大夫家庭曾家的經濟衰落為線索，以曾家三代人為主人公，描述了這個封建家庭衰敗過程中三代人的各自命運與選擇。
賴聲川說：我認為《北京人》是全世界最接近契訶夫作品的一部劇作，在中國不曾出現過這樣的作品。
契訶夫本來就不容易理解，更難模仿，對任何導演總有特殊的挑戰。
契訶夫創造了一種乍看之下像現實主義的戲劇，事實上更像人生本身，而人生本身不等於現實主義，細細觀察其實挺無聊的，也很難掌控、塑造。
“我有責任讓觀眾理解經典作品的原貌。”賴聲川這麼說。
賴聲川是一個講故事的大師，他明白故事怎麼講起來才更有趣，他的戲既不會因為過於傳統而顯得平庸，也不會因為過於先鋒而顯得浮誇，反而是一種娓娓道來的溫情，讓你不知不覺中淚目、戳心。
賴聲川說：
“你問我這是喜劇還是悲劇？跟你講個一個場景吧。”
下著瓢潑大雨，有個人空著手低頭走路。
路過的一個人就問他：你去哪？
他說：我去北京。
路人又問：走路去？
他說：嗯！
路人有點無語：……好吧……呃……祝你……一路順風……
臺下的觀眾有人笑了，賴聲川也笑了。
“所以，你覺得這是個悲劇還是喜劇呢？”
賴聲川說：
“你問我《北京人》裡最喜歡哪個角色？我一定說就是‘北京人’了。因為他戲份最少，說他不會得罪人啊！”
然後他就和觀眾一起大笑：“所以你們知道我是在開玩笑的？”
喜歡北京人這個看似突兀的角色，正是這個戲劇頑童的神來之筆。
雖然包括曹禺本人在內的很多戲劇家，後來選擇刪掉這個似乎從原始時代穿越而來的角色，賴聲川卻一直認為這是整個劇最直接、最提氣的部分。
賴聲川說：
“1980年，我在美國伯克利大學讀書的時候遇見了前來演講的曹禺，並有幸握了手，還安排了我做他的翻譯。可是我就記得那個握手，不記得我翻譯了什麼。”
他耿耿於懷很多年，直到最近，當年也在場的、現在九十多歲的老師告訴他，不記得是正常的，“因為那時候還沒有完全開放，曹禺先生很謹慎，什麼也沒說呀。”
觀眾笑了，他搔搔頭，也笑了。
“一個二十幾歲的學生跟一個‘時代的巨人’見面，親密握手，那種感覺很奇妙，很滿足。前幾年，我又認識了曹禺的女兒萬方，執導了她的劇作《冬之旅》。我很榮幸，這條線這樣接起來，我作為曹禺戲劇傳承的一部分。”
他說，他執導的《北京人》有點新，有點舊。
新的部分，是純白、純黑大膽的舞臺色彩設計，是他大膽用了上海人李泉為《北京人》寫歌，連李泉本人都受寵若驚，表示“非常榮幸”。
舊的部分，是他想盡辦法還原了幾十種早已消失在北京街頭的聲音，小販的叫賣聲，尖銳的鴿哨聲，咕嚕嚕轉的獨輪水車聲。
賴聲川說：
“今天看到海報上我的名字前面，還寫著‘華語戲劇大師’幾個字，我奇怪，這說的是我嗎？”
他笑著說做戲劇是很窮很沒前途的，至少在此前的三十多年自己一直是勒緊褲腰帶寂寞地工作著。
每部戲開演的時候，他就在臺下雙手合十，心底裡拜託能順利掙夠排下一場戲的錢。
忽然趕上了這個文創產業爆發的時代，很多人拿這行當生意做起來了，錢就這麼嘩啦啦啦地賺，可是戲真的好嗎？
他和加州藝術學院有過合作，聽說這家學院背後的金主爸爸是迪斯尼，他說自己都蒙了：
完了完了，這還怎麼做創新戲劇？人家是一個搞動畫劇的公司呀。
結果卻很意外，學院裡的人完全沒有市場的侷限，坐著最先鋒最有創意的東西。
他說，這就讓他服了。市場和創意，人家分得清清楚楚。
他笑著對臺下的觀眾說，戲劇比電影更單純，所以想撈錢的就別入這行。
賴聲川說：
不要怕帶孩子進劇場，五六歲的孩子就可以來看戲了。
“創意和藝術是沒有邊界的，在藝術的世界裡不要輕易告訴孩子這個不要去碰，不能去碰。也不要隨便告訴孩子什麼是好什麼不好。”
他說，這世界很大，概念很多。幾年前你覺得流行的，可能幾年後就是可笑的。從前是避之不及的醜，後來可能就是一種獨特的美。
“也許這種沒有非美即醜鮮明概念的世界更有意思，讓孩子們自己發現吧。”
賴聲川希望，南京人會喜歡《北京人》。
“在這群人的身上你會看到一個時代。”
源自曹禺原著的傳統，亦具有現代戲劇的精神，賴聲川要構建嶄新氣質的《北京人》，以及他所理解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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