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失蹤人口

情感的失蹤人口

五年級的時候媽媽給配了一臺BP機,跟我說呼叫你的時候要及時回電話,之後幾年每天放學都第一時間跑去IC卡電話亭報平安。直到有了小靈通,才放過那個數字已經被按模糊的電話亭。

後來有了手機,接電話要等一會兒,因為鈴聲是喜歡的歌,要聽到副歌部分再接起來。

再後來手機又有了彩鈴,好多同學都會為了聽彼此新設的彩鈴給對方打電話,還要提前告知對方別接啊,我只是聽彩鈴。

初中學會交筆友,信件一來一往最少一週。每天去學校傳達室看信箱成了最充滿期待的事情。

通訊越來越方便啊。今天,最親近舒服的方式反而是有事才說話,沒事不閒聊,對話都是戛然而止,不再互相發送沒用的表情。

人情關係薄弱到只要一關手機這個人就會消失。

很多你之前認為親密到以為這一輩都會不分離的人會不聲不響的一下子就消失。他仍然活在世間的某一個角落,但你就是找不到他。你連告訴他你會很難過的機會都沒有。社會信息科技這麼先進,仍然還會發生突如其來的離別。我管這類人叫“情感的失蹤人口”。

白小姐與我而言算是一個。我之前的文章裡提到過,她是我大學三年的室友,關係很好,之所以是三年,不是因為我上的是專科,而是白小姐只和我住了三年,第四年的時候她就徹底不上去做了小姐。我那時很多眼界都是跟著她長得見識。不單說這些眼界是好是壞,但不可否定的是,我比那些一直在學校的純純女生更早懂得社會的複雜和男人不靠譜。

畢業後再無聯繫,直到我來北京第二年,她為了來這裡找一個做外圍的活兒我們才再次相見。見面時感覺她變化不大,除了比那會兒胖些,見識並沒有增長,但她覺得我變了。我也不知道,人總會變吧,如果不是變得更壞那就是變得更好,而不變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只能說明她仍舊是老圈子老方式舊生活。

外圍的活兒也沒找到,因為她年齡大了,而且也不是標準網紅臉,所謂的介紹人說,北京時下這個圈子裡的都是在校大學生,他們還會統一培訓茶葉,著裝,談吐等課程。顯然白小姐單純靠過往經驗已經吃不開了。

白小姐悻悻的回去了,臨走告訴我說她過幾天還來,還有一個朋友可以幫她介紹做二奶的渠道。

我說好的。然後送她上了出租車,看她走遠,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我們不一樣。終究不一樣。

最近我因為工作原因上了一次QQ,個性簽名還是三年前的。我看到了她在空間給我的留言,說她已經嫁人,在鄂爾多斯(內蒙古一個傳奇的地方)生活,問我過的好不好,和她聯繫。

我還是沒有聯繫,各自安好,比什麼都強。

還有悄然消失的是我總去的一家賣菜小攤。我不會做飯,去菜攤也頂多買個白蘿蔔,因為根據中醫理論,晚上是肺開始排毒的時間,睡前吃一節白蘿蔔有助於潤肺,對皮膚有好處。

菜市場拆了,據說是違建,攤主小夫妻也再沒有出現,據說他們被從租的房子裡趕了出來,而合格的租房價格也隨著形式漲了很多,他們負擔不起不得不回老家了。

我還記得男攤主不善言辭,女攤主熱情大度,我不知道什麼樣的白蘿蔔是上品,每次都是她幫我挑選,回回都保脆保甜。有時候會看見他們上小學的女兒,乖巧的在一旁寫作業。我問:在這裡寫不吵嗎?小姑娘說:不吵,這裡有爸爸媽媽,我不害怕。有時候,我去的晚些,女攤主會問我今天怎麼晚來了,我說加班,女攤主邊挑蘿蔔邊和我說:都不容易啊,你一個小姑娘加班這麼晚。我們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不深入瞭解,但又彼此信任。

特別佩服那些能把不起眼的工作開心的做的人:聊著天搓澡,哼著歌掏糞,他們才是生活的富有者,工作雖無高低貴賤之分,但人有。如今,這些低賤的富有者把夢想丟在這裡,拿走的只是隨著的衣物,孩子的奶粉,和微薄的積蓄。

北京已經不適合我們這種衰老的一事無成的人了。如今我已經累到罵不動人了。我不再像從前那樣義憤填膺的在自己各個自媒體渠道慷慨激昂,事實一次次證明太微弱太渺小。好多人說不能因為小就不去做,我贊同,所以我也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我給不了沒房住的人新的地方,因為我也是租房,我能給的就是告訴我出差回來房子就沒了的同事,你的行李可以先寄放在我這裡,你慢慢找房。

我們要儘快的化悲痛為力量,以便更好的投入到下一次悲痛中。

這些無聲無息就消失在你生活中的人,也許並不會影響和改變什麼,朋友消失了可以結交新的,菜攤消失了可以去超市買…然而,留下的印記難以磨滅。

小時候不懂為什麼要背誦全文,今天早上這句話就一直鯁在喉頭“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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