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在北海道的深山裡，kaku興奮地拿起相機，一步一步地向前靠近……突然，那隻野生棕熊似乎意識到什麼，它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冒失的陌生人……
△kaku和野生棕熊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從那一刻起，我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kaku
住在日本大山裡的中國人
Kaku是我們參與“x++間隔遊”過程中拜訪過的一位對象,是一位時不時讓我們感受到意外的人。他有著各種各樣的經歷:隱居山林，入殮師，流浪街頭，與野生動物為伴，做羊毛氈，家族衝突，環遊日本，拯救廢校……每一段單獨拿出來，都可以拍一個電影。
如果你也對此感興趣的話，不妨讓我們時光倒流，重回間隔遊的那個午後，去聽一聽他的故事：
1.大山裡的藝術家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外面十分靜謐，彷彿能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我們一行人，跟著kaku來到了日本鄉村的一個廢棄小學。
那所小學，安靜地坐落在氣氛溫和的山野裡面，已經有140多年的歷史。日本昭和時期的建築風格，讓初次到來的我們感覺彷彿進入了電影的世界。質樸的桌椅，整齊的擺設，舊時的合影，引得同行者們連聲讚歎。不過，隨著地方人口減少，當地學生數量下降，最終，這所小學免不了被當地人拋棄的命運，成了一所廢校。
但是，就是這樣一所自然裡的廢校，在一些外來人眼裡卻是一塊瑰寶，他們發現這個建築所蘊含的獨特魅力，把它收拾乾淨，並加以利用，最後竟成了一個叫做“阿東文庫”的藏書聖地。而kaku，也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這裡。
△“阿東文庫”的其中一個教室
△間隔遊領隊小Kay和Kaku在他工作室裡合影
Kaku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現在卻住在日本的深山裡。把一坨羊毛，用小針戳出動物的造型，是他眼前的工作。
同行的夥伴一來到他的工作室，就忍不住發出“哇～”的讚歎。我們很難把一個快40歲的大老爺們和眼前那些可愛的毛絨玩偶聯繫起來：有趴著犯懶的大白熊，有正在照顧孩子的企鵝，有張開八爪的章魚，有躲在角落裡的小貓，還有正在爭鬥的恐龍……我們彷彿走進了一個動物世界。
沒有人不感到好奇：為什麼在一個日本的鄉下，會有一個這樣的地方，以及有這樣一個人。
△kaku作品舉例
△kaku作品舉例
2.尋找生命的答案
“城市裡的生活太嘈雜了，社會關係太複雜，我消化不了。在自然裡面生活，我才能看到自己。”
等到我們欣賞完他的一些作品之後，kaku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kaku的中文名叫郭傳灝，出生在北京的衚衕裡。因為是家裡的獨生子，從小就被父母嚴厲管教。他赴日留學，也是父親的計劃之一。
2002年，他來到東京學習日語。但是在學習過程中，卻遇到過很多麻煩，比如被捲入地方的黑幫；比如在打工中意外受傷；比如，在畢業前身無分文，流浪街頭……後來，在老師的幫助下，他遠離東京，考到了偏遠的山口縣，去學習異文化。
△ kaku現在的居住環境
環境幽雅的山口縣不僅治好了他的傷，也讓他重新思考生命。
Kaku時常反問自己到底想幹什麼，周圍所有的同學都在忙碌著，前輩們急著找工作，後輩們忙著寫論文。看著那麼多焦躁的身影，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被安排好的，kaku回想自己，也是一樣，從來沒有機會去完成過自己真正的想法。
最後，在大四那年，他放下學業和周圍人的忠告，用學費買好裝備，寫好遺書，去實踐生命中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騎自行車環行日本。
後來，他把所聞所見寫成畢業論文「將友好的種子撒遍日本」。
△ Kaku單車環日時，去到日本最北端
而那一次出行，也彷彿一把鑰匙，幫他打開了一扇奇異生活的大門。
回校之後，作為學習異文化的學生，kaku最終被老師推薦去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崗位：入殮師。
最開始，他有些不習慣，遇到面目全非的，還要時不時給自己做一些心理工作。但是久而久之，每天見到各種各樣的死者之後，死亡對他而言，倒成了一件普通的事情。
不論達官貴人，還是平凡人家，他們都不可避免地要接受死亡的到來。所以，人為什麼要活著呢？kaku開始追問自己活著的意義。後來，他向公司申請了1年的長假，想通過完成第二次單車環日旅行，探索真相。
如果第一次自行車環行日本是為了讓自己掙脫原有的生活軌跡，那麼他第二次自行車環行日本的理由就顯得更加嚴肅一些。
幸運的是，後來，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 Kaku和朋友一起手工製作的竹製自行車
3.融入自然的細胞
“那種感覺，好像血液在燃燒，有一種非常澎湃的生命力”
Kaku在講述自己第二次單車環日過程中的奇遇時，依然心緒難平。當時，他在深山遇到一隻帶著寶寶的野生棕熊。他興奮地拿起相機，想要拍下這難得的一幕：一步一步地去靠近……直到，那隻棕熊轉過頭來，透過相機的鏡頭，直直地看著他。
△ Kaku遇到的那隻野生熊，當時雙方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汗水，一下子浸透了衣褲。
“那個時候，簡直嚇呆了。感覺自己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在往外冒熱氣。腿動彈不得，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後來，一位動物學家說，一般這種情況下，野生棕熊會攻擊靠近的生物，但是為什麼沒有攻擊kaku，他也不知道，也許是他命大。kaku對著那張他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拍下的照片，和我們說：那一刻之後，他四肢僵硬，感覺身體裡冒出一種屬於自然的說不清的東西。
△ Kaku給間隔游出行者講述自己的故事
另外一次讓kaku感覺到自己和自然有關，是在一段北海道的騎行路上。
當時，天上正下著雨。整條公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在騎行，沒有其他車輛，也沒有其他動物：一邊是無垠的大海，另一邊是遼闊的草原。突然，他覺得自己頭腦有些發暈。
他以為自己太勞累了，停下車來，準備閉眼休息了一下。但是腦子還是發昏，接著，身體不受控制開始搖晃起來，然後是自行車，最後，是腳下的土地……
地震了！
……
平坦的大地開始猛烈地晃動起來。
……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整個地球的一個細胞，隨著整個地球的脈動在顫動，在沸騰。”
……
“我覺得，我和地球合為一體了”，他停了一會兒之後說到。
……
我們看著他，鴉雀無聲。
△地震來臨的那個瞬間
△聽完kaku的故事之後，出行成員撒旦畫的一幅畫
這些不一樣的經歷，彷彿一顆種子，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在kaku身體裡發了芽。騎行回來一年後，他辭掉了安穩的工作，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搬到了大山裡面。
妻子原本就是山裡長大的孩子，也有一套和自然相處的方式，比如有一次，她和kaku一起去山裡摘野草莓。
“這是狸貓的”，妻子小聲地說：“這是狐狸的，那是野兔的……這是我們的”，Kaku覺得很奇怪，他以為自己的老婆在開玩笑，為什麼要給各種小動物分草莓？
“這些草莓原本就是動物的，”妻子回答道：“我們摘多了，它們不夠吃，就下山去找。而人類又把它們判為破壞莊稼的害獸而殘殺，這不公平……”
妻子深愛自然，也以一種更平等的姿態去對待自然和身邊的小動物。後來的一天，外出的妻子帶回了一根針和一坨羊毛給kaku，讓他戳著玩，kaku想起了自己家旁邊那麼多的動物鄰居，就開始戳起小動物來了。
“我覺得，像這樣製作野生動物，可以向別人表達我對自然的理解”
△ Kaku在新山口車站進行羊毛造型創作
4.對話x++：跳出框框
“你有想過再回到城市裡面去嗎？”，我們開始提一些問題。
“怎麼說呢 ，我覺得城市裡的生活對我來說太喧鬧，也太複雜了，我消化不了。每天有那麼多雜亂的信息牽扯著你的注意力。就像是在東京涉谷的街頭，你一進去，就迷失自己了，這麼多人來來往往，你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城裡生活，我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我們都是被這個社會造出來的‘人’，有一個框框在周圍，出不去。我不喜歡那種框框。”
△ 東京涉谷街頭
“在自然裡面生活，容易嗎？”另外一個問題。
“說實話，不太容易。我不是農民出身，不會農業的相關技能，一開始很掙扎。過來之前，你覺得大自然好美啊，想搬進來住。但是等真的住進來之後才發現，自然也有自然的規矩，你得守規矩，重新學習他們的規矩，不然你就很難生存下去。其實，到現在我還不太會務農，不過羊毛造型，倒是覺得自己挺有天賦的。”
△出行者一起去了解當地農業，製作味增
“那你切斷了和城市生活的關聯之後，和家裡人的關係怎麼處理呢？”我追問道。
這可能是個相對尖銳的問題，kaku沒有立即回答。
他坦言，父母的愛，是另外一種框框，這讓他覺得非常不自在。既不能無視這份愛，但是又不能以愛為名接受父母那種強迫的形式。相比之下，他更傾向自然界裡更純粹的親子關係。
△ Kaku創作的皇帝企鵝和它孵化出來的孩子
“皇帝企鵝的父愛，是我所期待的。”
皇帝企鵝，生活在南極零下70多度的地方。為了躲避天敵，母企鵝會跑到離海岸100多公里的地方下蛋，一次只有一顆。然後，公企鵝會跑過來孵蛋：在三個月的時間裡，不吃不喝不休息，直到這個蛋孵化出來為止。
每次，做羊毛造型之前，kaku都會調查大量的背景資料，包括動物的生活習性，以及生活環境。
“我曾經為此而哭過，零下70度的惡劣環境，你想，光靠公企鵝的體溫肯定是不夠的”，kaku看著自己做的皇帝企鵝若有所思，“它需要一直和孩子交流，並鼓勵它活下去，活下去，直到孩子終於從蛋殼裡孵化出來。這種父愛，鑄造了生命的奇蹟。”
人們在生活中會遇到很多問題，有時候不知道何去何從。但是在kaku看來，這些動物朋友們，會代表自然去轉告那些難題的答案。
△ Kaku講述皇帝企鵝的故事
△ Kaku創作的其他以親子為題材的作品
△ 回國後，x++把kaku的皇帝企鵝轉交給了他在北京的父母
△ Kaku與出行成員合影
這種意外感，後來也留到了我們出行的最後一天。當時，我們要坐電車離開鄉村，重新迴歸城市，在電車上，我收到了kaku的短信：他正在幾十公里外的車站那兒等著給我們一群人送行……
△kaku在電車站等我們，一裡一外兩個視角
在回來的路上，大家都紛紛坦言被kaku的這個意外之舉所感動。
而我認識kaku的時間要更久一些，也更深入，對於我個人而言，kaku更動人的地方在於他身上有一種和年齡不符的天真爛漫：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有時候，竟然讓人感覺像是個少年。
△ 建了一個冰屋，然後模仿登陸月球
△ 伐木的的時候模仿巫師
△ 躺在雪地裡和孩子一起玩耍
△ 在地方組建兒童籃球俱樂部
△Kaku偶爾也會做一些自己消遣的作品
生活中，我很少在身邊40來歲的人身上發現過這種品質。每個人都從少年而來，沒有人不曾天真爛漫過，但大多數人又都離少年而去。原因可能正如kaku自己所說的，我們的生活中有很多框框：社會的，公司的，父母的……被框久了，那股少年氣也就被框沒了。
跨出框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走進自然的kaku，可能是其中一個答案。
kaku相關資料：
ins： earthmankaku
facebook：旅する羊毛
李勝博@溫州
20180601
想認識更多像 kaku 這樣的與眾不同的人？
來參加6月30日20點李勝博的免費線上公開課吧！
長按以下海報識別二維碼，即可獲得進場入口。
閱讀更多 迷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