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戰略級天使-第十三章

都市異能-戰略級天使-第十三章

以他這個歲數來說,朱烽是一個罕見的精力旺盛的人。津島鬱江說他已經快七十了,身材適中,臉頰上佈滿老人斑,笑起來全是皺紋,但朱烽身上卻具備一種年輕人也難以比擬的熱情和活力,最明顯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兩個眼珠子像是貓頭鷹瞪人一樣,好像有神光射出來一樣。

  “吃糖嗎?”這個步伐靈活的老人把曹敬拉進一間側面的房間,乍一看像是少訓所裡的心理診療室,壁紙和燈光都是暖黃色的,還有柔軟的躺椅和淡淡的薰香味,“茶?咖啡?去躺椅上躺著吧,或者你喜歡站著說話?我喜歡站著,老年人得多鍛鍊鍛鍊,保持身體機能不退化。”

  “茶就好。”曹敬看到有茶壺。

  津島鬱江抱著個本子,耳朵上夾著一支筆走了進來。

  “來,津島同學做記錄。”朱烽讓津島鬱江拉過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他搓了搓手,像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場一樣,“我們就先簡單地聊一聊,互相瞭解一下。放鬆一點,不要緊張,我們就當隨便說說話。”

  真古怪。曹敬心想。

  “曹同學,我們從這裡開始吧。誒,你知道進化者中,精神能力方面的覺醒者佔多少嗎?”朱烽以這個問題作為開場白。

  對於這個問題,曹敬還真的知道答案,他在大學裡學過這個,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在一線做青少年進化者工作的人,自己平時也會負責整理數據檔案。

  “很少。”

  “是的,很少,甚至可以說,非常罕見。根據統計,精神方面的進化者,佔總體進化者人群中的比例少於千分之一。而每一個被培訓完成的精神能力者,都有著巨大的戰略價值。可以說,每一個都是準戰略級的。在受到監管的同時,他們同時也被委以重任。”朱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從津島鬱江那裡知道了你的事後,我找朋友稍微查了一下,當年你的負責人是吳曉峰,對吧。”

  “嗯。”連自己當年在少訓所的事情都被挖出來了,曹敬略微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吳曉峰我也認識。他就是混得比較好的那批,精神方面的進化者。省部級以上的頭頭,身邊基本都會配一個。而吳曉峰是副國級領導人的私人顧問,國家代表團出國訪問都會隨行的特一級進化者。”

  曹敬輕微地吃了一驚,當年少訓所裡,那個頭髮總是梳得油亮的胖子竟然來頭這麼大。

  朱烽沉吟了一下,道:“因為具備這種天賦的人非常少見,所以吳曉峰也會親自來看一眼,免得出了岔子。但你後來還是沒過審核,只能說確實是命數,精神方面的能力,說實話,覺醒的人還是有的,但那個考核的強度太高了。我問個問題,你會因為沒考出證這個事情而苦惱嗎?”

  “確實是有的。失落過一段時間。”曹敬老老實實地回答,已經很久沒人這樣問過他了,很長時間以來,都是他在這樣仔細考察別人。

  “走出來恐怕很不容易。你有想過尋找精神寄託,例如宗教嗎?”

  “有。考慮過入教。”

  曹敬的回答讓津島鬱江扭頭看了過來,這個事情連她都不知道。

  “三自?聖子?佛教?”

  “三自。”

  “為什麼沒正式加入?”

  “朋友勸了一下。”

  這個“朋友”實際上是二哥,曹陽。那次兩人喝酒的時候,曹敬說想入個教。曹陽問他為什麼,曹敬說心裡想有個寄託。

  曹敬認為他分析得很對。

  曹陽說,這種信仰沒意思。真的信仰,不是這種,而是因為“信”而信。你搞個半吊子,不如拉倒吧,跟我一樣該吃吃該睡睡,別瞎想太多。

  “我以前也是信教的,不過信的是佛教,小時候家裡我母親是個佛教信徒。”朱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曹敬也喝了一口茶,感覺有點微微的苦香味,還挺好喝的,“我那時候年紀輕,實際上也就讀過幾本經書,脖子上掛個件兒。後來入黨,就不信了。那會兒入黨還是個很嚴肅的事情,我考慮了一段時間才入的黨,把那個玉件兒又還給了我媽。”

  “我高中倒是入過團,大學裡入黨名額要搶,我覺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就沒入了,現在在政府機關裡工作,倒是有點後悔當初沒入了。”曹敬笑道,津島鬱江倒一直是積極分子,不過理由是黨員在考研的時候可以優先錄取。

  “不過現在很多國內宗教相關的都是招搖撞騙,我上次還聽說有函授氣功秘籍的和尚,據說‘促進人體進化功能開發,激活生命力大循環’,什麼‘成功率高達八成’之類的。我一時好奇,也買了一本,回來找戴小春一看,就是個入門的真氣運行法改頭換面罷了,廢物一本。”朱烽似乎談興很高,“我小時候那會兒,我們家附近有個道士,還會給人看病。不光是會畫符,還會配藥,我們那時候街坊鄰居有個頭疼腦熱都去他那兒,那個醫藥箱子裡擺了好幾瓶阿司匹林……”

  這張椅子確實很舒服,曹敬有很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地方了,他宿舍裡那張木板床雖然結實,但鋪兩床墊被才能躺下。室內還有隱隱的薰香味道,曹敬聽著聽著就覺得眼皮子打架,只是努力強撐著。

  “做了這麼些年的研究,有的時候我也會想,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某種凌駕於人類之上的超自然力量?我接觸過那些極端教派的人,包括聖子教,他們確實有一些很有啟發性的理論。雖然我不信他們那一套,但是從他們保存的一些資料,以及他們教派的歷史,我們能夠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朱烽問:“睡著了?”

  沒有回應。

  “睡著了。”朱烽從鼻子裡拿出兩個小棉球,把書桌上的一個小香爐合上。

  津島鬱江站起身,走到曹敬面前,俯下身看了一會兒,惡作劇式地吹了吹氣。

  “真的睡著啦,戴老師配的香還真厲害。”

  “我跟你說,這是人家裡祖傳的手藝,傳男不傳女,真不是吹的。”朱烽又往曹敬鼻子裡抹了一點香油,“這玩意兒助眠,安神,也可以確保他做夢的時候說實話。”

  “不會對身體或者精神有損害吧?”

  “不可能,這老小子自己睡覺都喜歡點著,要真的有害,八百年前他就上西天了。”朱烽嗤之以鼻,“不過,東拉西扯這麼半天,這可算是到戲肉了。”

  催眠術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偏門技術,朱烽在年輕的時候學過一段時間,不過玩票而已。他真正把這個技術用在對進化者的深度研究項目上,是在他遇到戴小春之後的事。作為國內傳統中醫界的巨擘,著名老中醫戴小春手裡有著各種民間偏方怪方,其中包括了能夠麻痺人神經系統的,類似現代吐真劑的香料。

  “你叫什麼名字?”

  津島鬱江按開圓珠筆,開始記錄。

  過了好一會兒,睡倒在躺椅上的曹敬從牙縫裡蹦出來幾個字:“……曹敬。”

  “你的父母名字是什麼?”

  “……不知道。”

  “幾歲的時候覺醒?”

  “十……十一歲左右。”

  “第一次性經驗是幾歲的時候?”

  “這都要問?!”津島鬱江瞪大眼睛,悄聲問。

  “我有點好奇他對催眠的抗性有多強,以免出現一些意外情況。”朱烽笑道,“上次碰到催眠不完全的事故,如果不是有人在外面看著,我這條老命可就沒嘍,還是先問點淺一些的,比較能激起他反抗心的問題。”

  “十五。”

  津島鬱江做了個“What?!”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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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錄日期:1999.11.7//記錄人:津島鬱江//對象:曹敬(以下簡稱“曹”)//詢問者:朱烽(以下簡稱“朱”)朱:你做夢的時候,曾經見過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曹:(沒有回答,似乎想說什麼)

  朱:你曾經在自己的心靈中見到過……外來物嗎?

  曹:(皺眉,露出不快的表情)我不知道什麼外來物。

  朱:它可能是一種超出你能力的外界意識,可能以各種形式顯現在你的意識內部,再仔細想一下,它可能不是經常出現,只有在你情感達到峰值的時候,最難以自控的時候,它才會驚鴻一瞥地出現在你眼前。

  曹:(長時間的停頓)我……或許我曾經見過。

  朱:什麼時候。

  曹:在我……難受的時候。(不安地扭動)

  朱:為什麼難受?

  曹:因為我……討厭自己。討厭使用能力的自己,變壞的自己……我想殺了自己,把自己的腦子摳出來,想把自己的耳膜捅破……我想安靜……(開始流淚)朱:為什麼你討厭使用能力的自己,你濫用了自己的能力嗎?還是能力對你造成了太大的困擾?

  曹: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抽泣)。我真的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但就好像是在跟自己打架一樣,我忍不住……(曹敬的聲音和說話方式像是回到了他小孩子的時期。他的語法和語氣都有所改變,而這種說話方式正是很久以前的曹敬所使用的。--津島鬱江注)朱:每一個覺醒的進化者都會經歷你的階段,所以不必自責……曹:你不懂。我在傷害他們的時候感到……

  朱:感到什麼?

  曹:活著,自己,滿足。(長長喘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來)朱:你記得那個出現在你意識中的外來物嗎?

  曹:我現在能記得了。(語氣平靜)

  朱:你還記得它以怎樣的形態出現在你意識中嗎?

  曹:是……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看不見臉的女孩。在我最痛苦,最難受,最想自殺的時候,我能看見她……出現在我眼前。不是做夢……幻覺。幻象。光天化日的時候,就在我眼角,看過去的時候又沒了。但總覺得她好像在那兒……我一直覺得我精神出問題了。(夢囈般的緩慢說話)曹:但我知道,她不是我想象出來的……她真的存在。我想象不出她。我知道她不正常。

  (與之前研究過程中發現的群體幻覺相契合,建議將曹敬劃為第一類研究項目--津島鬱江注)朱:這個女孩,曾經和你交流過嗎?任何形式?任何信息?

  曹:(長時間的沉默)不。沒有。

  朱:除了她的外形,她真的一點信息都沒有傳達給你嗎?哪怕是最簡單的肢體動作?

  曹:沒有。(悲傷的表情)

  詢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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